四年前的上元節。
喧攘的人群,本該寂靜的夜,在一片通紅中格外的喜慶。慕清河站在月老樹下,看著飄揚的紅絲帶怔怔發愣。
他第一次見到上官善兒,也是這樣的一個上元節。烏黑的長發,搖曳飄蕩。
倒地的男子脖頸熱血噴湧,他的麵容還是上一刻係紅絲繩幸福的笑容中,一點麵對死亡的驚慌都沒有。
人群中尖叫,恐慌,分分逃散。對麵河岸的軍官越著熙攘的人群,趕往此處,一片混亂。
慕清河隻是看著傷口,此人是救不活了。抬眸望向那女子離開的方向,於此處的燈火通明不同。那拱門裏一片黑窟窿的,看著就慌張。
“你一直跟著我不累嗎?”女子從樹枝上落了下來。聲音輕婉,像是砸在玉盤上的,語氣滿是不樂。銀色的麵具,凶神惡煞的,與清澈易水的眼眸格格不入。看著不禁沒有絲毫的恐懼感,還古怪的令人發笑。帶著一股魔力,想要去摘掉那個麵具。
“你為什麼要殺他?”慕清河不緊不慢的問道。
“哦,他呀!”伸手把玩著肩前的絲發,還隻是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的性子,“他這負心漢,該死。”一條人命,說的無關痛癢。
“他負你了?”
“沒有,他負了她的妻子。她的妻子為她挺著大肚子十月懷胎,他卻鶯鶯燕燕到處招惹。你說這種人該不該死?”她問道。
“可你殺了他,她的妻子沒了丈夫,孩子也沒了父親。他們該怎麼辦!”慕清河提的問題一針見血。說的女子心裏一陣咯噔,有些鬧心,“哎呀,我才管不了那麼多。”
慕清河身子突然僵硬的動彈不得。男子走至他麵前。一張俊郎的臉,卻白的慘人:“看什麼看!”作勢要挖他的眼睛,又轉即收了回來,“師傅見你沒回,讓我尋來了。”扭頭看著身邊的女子。
“我這不正要回嗎?”語氣中頗有些不耐煩。男子也不怒,隻是跟隨她身後。
臨走幾步又轉身看著慕清河:“我記得你了,如果有一天你成了負心漢。我也會殺了你。”
“一看就是個白麵書生,你跟他囉嗦個什麼勁。”白麵男嘀咕著。
“他可不是什麼白麵書生,她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慕清河,真是沒見識。”
“就是那個十二歲便獨入蠻夷險要之地,一舉殺了巫師王的慕清河!”
聲音越來越遠,縹緲不清。
以慕清河的功力即使被點穴,內力片刻便能自動衝開。可身體卻僵硬的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站了許久。
紫衣微微的抬眸看著慕清河。他滿臉的汗水,頭頂散著熱氣,臉上卻漾這暖暖笑意。對外人來說那隻是一段回憶,記憶中的人卻是那般刻骨銘心。
回憶就像一個個跳動的音符,越過時光的溝壑,流轉到一個又一個短暫而美好的畫麵。
張燈結彩的喜慶,慕家獨子,慕清河迎娶楊家二小姐的事傳的沸沸揚揚。
一個江湖武林的鼇頭,一個坐擁江山半壁財富。家族的顯赫,怎麼看,怎麼讓人驚羨。八方人士慕名拜賀,就連當朝宰相也拖著殘喘的老骨頭,不遠萬裏前來道賀。
萬人空巷,唯獨慕家擁人滿堂。
“這親不算,我連那楊家小姐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你們就讓我娶她。”慕清河推門打斷了管家細點賀禮的聲音。語氣都是不滿,又帶著些恐慌,他打小就畏懼慕父。
“人家楊家小姐芳名遠揚,門當戶對。怎就配不上你!你休得胡鬧。丟了慕家的顏麵。”男子翻開各家各戶送來賀禮的名單。看都不看來人一眼。
顏麵又是顏麵,每次都用這兩個字來壓製自己。可確實他從來都不敢抵抗。不是逆來順受,隻因他叫慕清河,是慕家人。
皎潔的月色,襯著滿屋子的喜氣。堂院早到的客人正在歡快的暢飲敘話。有幾個還醉醺醺的,被下人攙扶下去,整個場麵好是熱鬧。而作為新郎官,卻隻是站在湖邊。傷感著自己的無可奈何,嘴角不覺勾起絲絲冷笑。
“抓刺客!”內院一聲高喊,慕清河來不急傷春悲秋,尋聲跑去。穿過長廊,一個身影迎麵衝了過來,隨手拉過他的衣袖就跑。
“這不是你家嗎?該知道那裏可以匿身吧。”邊道邊喘著起。
“你覺得我會幫你!”慕清河道,然而看來人麵色還是愣了許久。
“你會幫我。”她說的那麼自信,“如果要殺我,上次就該下手了。”仿若洞察一切般,衝他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