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朔的光打在漆紅的木門上,鎖匙的門鎖。乍看像一朵盛開的木蘭花,花心呈一個星形的孔。安容不知怎的手不停的打顫,鑰匙也從手裏脫落了。深呼了幾口氣,重新將鑰匙拾起。
齒輪的轉動聲,推開沉重而古老的大門。上次沒有細看,整個祠堂建的很高,即使沒有燭光,也可以在清亮的月光中,看清整個結構和布局。四周牆壁掛滿字畫,大多出自先人的手筆,整個設計十分巧妙。牆壁上有很多不規則的被鑿空的部位,用木蘭花修飾。借著外麵照進的月光,打在屋頂上,通過銅鏡的反射,就像一副壯觀的星河圖。
慕家從來都是一脈單傳,其他的都是女兒,入不了祠堂。陳列的靈位並不多。
安容點了香,在地上扣了三個響頭,那是真的響。清脆的在這靜夜裏砰砰作聲,白皙的額頭紅腫了一片。不知怎的心裏剛進來時還覺恐慌,現在竟也平靜了許。
“列祖在上,孫兒安容此來卻有所冒犯,但慕家絕不應該就此敗落。也請列祖保佑慕家,保佑我爹,平平安安。”最後的幾句話,誠懇中仿若有許的哀求。
白日裏安容四處都翻找了,就連慕家的書樓,也被她搗毀的亂七八糟。
但此處,覺得唯一可以存在的地方也一無所獲,整顆心都涼了。躺在深深的草叢堆裏,看著靜若流水的夜。晚風吹亂了絲發,隻是隨意的掠過耳畔。她是真的累了,看著夜空,聽著蟲叫。緩緩的閉上眼,忽然猛的睜開:不,還有一個地方的。軒閣,上官善兒的軒閣。那個被一直封閉,不讓任何人進入的地方。
軒閣緊逼的大門,讓人不禁的想,推開門的一霎那,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推開門的瞬間出現眼前的又是怎樣的風景,一定是於此不同的。
“小姐!”安容剛上了兩步台階。管家打著燈籠,叫聲的迫切,還有即時阻止的慶幸,“夫人不肯睡覺,到處找你。”
安容跟著張管家走了兩步,還不禁的回頭。她忽然好奇了,上官善兒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可以得到父親這般完整而癡心的愛。
“張伯。”安容語言明顯疲憊,暗暗風聲中。這個聲音竟也讓人覺得親和。
張管家像是洞察一切般,不等安容說完,便開口道:“老奴知道小姐此番用意,但是老爺不告訴小姐,也是為了你好。慕府雖然沒有了以前的風光,能夠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是好的。小姐又何必再去執著於以前呢。況且慕家劍法從來傳子不傳女。”
安容靜靜的跟在後麵,不知是聽進了還是沒有,隻是沒再說話了。
張管家也不再多言,一路安靜的隻有鞋麵於地麵摩擦的聲音了。
楊素婉在院中不知等了多久,安容剛走到拱門下。她就急匆匆跑了過來,拉著安容的手,麵色關心:“怎麼這麼冷,你看你衣服還穿的這麼少!”說著拉著安容往裏屋走,“走,到裏屋去加些衣服。可別凍壞了。”這話聽著熟的很,以前根子她娘總說,還會給根子做新衣。雖然也就幾塊舊布補在一起。她都好羨慕。
安容像個木偶般,任由楊蘇婉拉著給她穿衣。看著麵前溫婉為她打理衣領的人。她再也忍不住,撲進楊蘇婉懷裏痛苦起來:“娘!娘!”安容一遍遍的叫喚,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的滾落下來。
楊素婉被嚇到了,本是想把安容拉開的,觸到顫動的身體,突然停了:“你小點聲音哭好不好?容兒在睡覺,別把她吵醒了。”
她看著躺在塌上的枕頭,一個沒有任何生命的東西,也能得到這般的愛護。而自己,一直以來竟連這點幸福都不曾得到過。
“今天晚上,我可以和容兒和你一起睡覺嗎?”安容滿臉的淚水,看著讓都人心疼。
楊素婉想了半響,茫然的點頭:“好,隻要不吵到容兒就行。”
夜裏的風有些涼,安容裹著被子,側身看著身邊以然熟睡的人。忍不住挪動著身子向她靠了幾分。隔著薄薄的深衣。可以感覺到她體溫。是那般暖和。那是久違的母親的味道。讓她忍不住的貪婪。默默的乞求,這夜長一點長一點再長一點。那悄無聲息而來的,是深深的困意。壓著沉重的眼皮,進入深夢。
有人喜歡做夢,夢裏的地方沒有悲涼,沒有痛苦,所有的色彩都是那麼明豔。穿著紅夾襖的她,就是個十歲的丫頭,拉著母親的手不肯走,直到要到了夢寐以求的冰糖葫蘆。回去後父親會拷問她,今日夫子又教了什麼!
她會因和根子打架弄髒衣服,父親會責罰她,卻在她生氣後,買她最愛吃的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