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穆正良遞來衣服,趙離塵感激的話憋在嘴中怎麼也說不出口。穆先生的病情他不能過問,趙離塵自己也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報答關心穆先生。
白的衣衫,上有暗紋略帶英氣,正如穆先生一般清淡。趙離塵仔仔細細地看著這衣服,衣服的袖口處正有幾多梅花。
那是十二月冬的臘梅。精細,精巧,靜雅。趙離塵不知用何詞才能形容出這朵梅。宛如是從這白衣中生出來的一般,也如墨客筆下不多出一分一毫的精品之作,或者它就是那麼天然地綻開。袖口那朵小小梅花,不染塵,暈色剛剛好。
哎喲,那朵梅花啊,見小公子那副欣然的樣子定是沒想到梅花是誰繡的。武老“咳咳”兩聲,一本正經道:“小公子,你瞧瞧,你衣袖上那朵雅梅繡得真是漂亮,這衣服好像是自家人做的誒。也不知道是出於何人之手,看起來用心良苦。”
自家人做的衣服。
“穆先生會女紅?”趙離塵翻著袖子,眼中鍍了一層光。
武老“嘖嘖”搖頭感歎。穆正良雙指靈巧旋轉著葉片。
用個簡單的比喻,若是穆先生會了女紅,那麼趙離塵都快信了武老先生可以一個人生出一堆小豬仔。
然而,穆先生的確是會了女紅,還有著很精細的手法,但是武老並不能一個人生出一堆小豬仔,他連個可以逗笑的小人娃都沒有。
好了好了,逗了一逗,就適可而止。
武老壓著嗓子咳了兩聲。瞟了瞟趙離塵再瞟了瞟穆正良的背。
趙離塵會意,但心想這一語繼續下去或許能讓穆先生有個好些的心情。桃花的眼彎成柔柔月牙,他不收起剛剛的話,反而繼續道:“是晚輩不知。早聽聞穆先生凡好奇之物都用心獨一。女紅於先生來說,想必亦是一件好奇之物。”
過頭了過頭了,武老急得大弧度搖著手掌,他腳尖極速點地,快要跳了起來。
這穆正良雖是不亦動怒,但脾氣倒也怪異。穆正良一生禁忌他武老不知有多少,但這禁忌之一女紅他是牢牢記在心底。
略的一提女紅到還好,但武老他曾幾次好心誇耀微微過來頭,換來的結果不是銀光一晃他的眉毛少了半條,便是胡子短了一截。這小公子是被藥鬧暈了,竟說穆正良對女紅好奇!
自己嘴賤自己最賤,把小公子引道了錯道上來了。武老在心中暗暗給自己臉刮子。
“我的興趣,莫過於將好奇的化作不好奇。”穆正良緩緩搖頭,“小公子這般道,想必也是個知心人。”
武老嚇得胡子快掉了下來。往日他提到女紅之時,穆正良總是一言不發,眸中自露殺氣。如今這小公子一句打趣,這個穆正良不但安安靜靜坐在那兒,還回了一句,暗含讚賞。
再瞧趙小公子神情,微彎的眼眉,紅潤的笑唇,不見一絲陰霾。
武老暗“嘿嘿”了一聲。想不到這穆正良臉上說得淡,心裏還是熱乎的。
“渾然天成,自帶暗香。穆先生可真是擁有一顆玉雕心。”趙離塵恭敬讚賞道。他聲音親親和和,仿若一條永遠流不盡的河,翻著春光粼粼,染著嬌翠點點,叫人聽完神清氣爽。
“玉雕心?”穆正良收起手間旋轉的藥葉喃喃道,“這一說法,趙公子還真是高抬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