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怎麼又先動筷!大家都還沒坐好呢。”
薛禮霜剛奔到桌邊，就挑了一副碗筷，從左到右地夾菜。少女不滿地嬌嚷道，拿著碗筷去追擊薛禮霜的頭。
趙離塵緩了口氣坐下。穆正良挑了幾樣清淡的菜品，夾了半碗菜，挨著趙離塵坐下。
“是不是有些不一樣。”他淡淡開口。
“嗯?”趙離塵正將青菜往嘴裏塞。清的香氣，暖的韻味。
“你是不是認為，老輩們常談的薛禮霜應該是站立於江湖風雲上的人物。波瀾不驚?”穆先生放下半碗燙湯歎息道。
趙離塵點點頭。
“不隻是你，連世間曾看過他麵貌風采的人怕也難以想到。”穆正良歎了一口氣，“他正直壯年卻執意歸隱，意氣風發一夜殆盡，一開始我也無法接受。”
“事有變遷，人有變換。”趙離塵歎息道。
穆正亮頷首道：“你說的對，是我無法看破。”
趙離塵頓了碗筷，眼裏蒙了一層灰。世間風景變幻如風雲，他又何嚐不是未看破。昔日，一朵白色薔薇輕拈於她指尖，一曲幽幽簫音暗歎人間韶華，一襲粉衣飄墜無盡深淵。那是他第一次嚐到了生離死別的滋味，那種滋味沉重地讓他連連幾月都陷入夢魘。
“穆哥哥，小哥哥，菜好吃麼。”女孩的聲音乍然從兩人的空隙間冒出。
趙離塵低頭，正對上少女有神的眸子。
小女孩蹲著仰頭，笑得皎潔，臉蛋上兩個淺淺的小酒窩。
穆正良端著濃湯緩緩飲了幾口讚賞道：“一年不見，小月洺的廚藝又是長進了。”
“穆哥哥也是。”少女臉上隱隱透出羞澀的紅潤：“穆哥哥長得……越來越好看了。”
無邪之語，倒也澄澈爽快。
那幾個端菜的青年也都陸陸續續歡笑著落座。他們一副副臉幾年來受藥材熏染白裏潤紅，布衣下的身子有讓人一眼便可以看出的健碩。他們不拘禮節，隨意地聚到一起，歡言幾句又挑了其他地方坐下。那些人看上去也不過剛過弱冠之年的模樣。
“這些年閑得慌，便收了幾個製藥的徒兒。”薛禮霜踱著步伐走來，他走得猶猶豫豫，一臉壞笑地望著穆正良，“這些年相會，你一次沒來青木山我也就沒有介紹。”
穆正良悶“哼”一聲不接下句。
薛禮霜又是滿臉委屈：“你看看，我瞧你要來，就擺了幾桌子連起來的宴席，你好歹也對我說句話。”
穆正良歎了一句：“你知道我素愛清淡。”
一句話完事，如此草草打發來著。薛禮霜不但沒有生氣，笑容更深了：“你瞧這不是有多盤素菜嗎?”
“山筍，芹菜，白野菜……”穆正良漫不經心地挨著點桌上的菜樣，薛禮霜在一旁跟著點頭。
“小哥哥，我們過去。”趙離塵本想補充什麼，薛月洺推攘著，直接把趙離塵踉踉蹌蹌推遠了。
薛月洺詭詭笑道：“莫擾了他倆。”
趙離塵一直被薛月洺拽到了長長宴席的另一端。看不遠處，穆正良低著頭，悠閑地挑著菜，薛禮霜還在孜孜不倦灌輸著穆先生應該多說些話的道理。
鮮少有樹木遮擋，山頂陽光充裕，暖暖呼呼。
微風送香，吻過趙離塵的麵頰。除了飯中溫馨之味，還有木中長年之香暗摻其中。趙離塵隻覺這裏空氣清新，聞後靈台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