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羽衣 (二)(1 / 2)

春風三月天是桃源最美季節。桃源之所謂為桃源,肯定要的是一些桃樹桃花開。這樣粉嫩嫩一片,才是非人間之境應有的優美靜淡。

風間一直把夏緣居稱作桃源,他以為,安詳和諧,美妙芳香,不如凡塵即為桃源。

賞花對詩,飲酒劃水,時而廣庭上舞劍清風笑,時而屋簷上點藥明月照。三年來,瀟灑自在,三年間,清風自來。兩個老人須發白得怎麼補何首烏都是補不黑來,而兩個小娃兒,一個長得亭亭玉立,宛如清塘間最高潔的一朵白蓮;一個容貌雋秀逸染,英姿颯爽男兒溫柔義氣。

“雲何以歸,雲當歸桃源。桃夭灼灼,芳華如夢。”

夏緣總敲著個木棒子在亭中輕歌,希望來年的桃花源會更加美麗。然而,淮南剛到及笄之年的這年歲,從冬換春,夏緣茅廬周圍的桃花開的並不好。

說是不好,到底是不好到那種程度呢。隻有說,三月天都要過了,一大片的樹林子,連桃花的花骨朵都不多見,桃花水上,更是沒有一點桃花的影子。

夏緣成天敲著一根木棒子無所事事,他想煮桃花茶,發現連跟桃花的芽兒都沒有,他又想煮酒,卻發現壇子裏的酒都被他和風間在冬季豪飲完了。

“就讓我帶淮南去鎮子上買些回來吧。”風間老頭胡須一顫,喚了姑娘過來。

淮南剛飲完一杯白水,聽到師傅這麼叫,立馬盈盈跑了過去。這個姑娘,一身樸素的布衫,頭發束在後麵幾分麻利狀,但天生玉肌,美貌是畫上摹下來的一般,精致動人。

特別是眸下的一點淚痣,更是讓她的容貌不為俗氣。

鴻羽剛打了一籃子藥草回來,見到小師妹抬頭對著師傅笑的模樣,肩膀一斜,籮筐砰砰兩下摔了地上。

風間同淮南是在天邊還沒有泛出白魚肚皮時離開時,那是才初至黎明,晨風還帶著濕潤的冷氣。鴻羽給淮南披了件衣袍,在茅屋前揮著手目送他們離開。

一點兩點,那兩人的背影踩著初溫的霞光遠去,索索簌簌,踩著土地上鮮有的落葉,緩步消失在成叢的無花枯木群中。

鴻羽一直揮動著手臂,直到兩人身影不在,他才垂下手來,垂得自己有些悵然。

夏緣湊過頭來,叼著煙草圖謀不軌地笑:“昨日才把小師妹給弄哭,今日見到她背影又是念念不舍。我說你小子,是不是看上了你家小師妹,卻是個笨腦子不敢表達啊。”

“我……我哪兒有!”鴻羽麵頰瞬間紅了,他扯扯袖子,滿口胡謅,“昨日弄哭師妹是我不對,但今日我隻是為昨日感到抱歉,哪裏是念念不舍。”

“嘖嘖嘖。”夏緣雙手一攤,大字行地躺在躺在茅屋前的木板上,牙齒開始咀嚼藥草,他聲音淡淡乏力,“眼角點淚痣的人啊,一聲多悲。大喜大悲,跌宕起伏,淚流不絕,是為苦命。你師妹啊……”

“神醫你可別亂說。”鴻羽蹙眉打斷夏緣的話,生怕這老醫仙說得話會成真。

“亂說?”夏緣冷哼了一聲,一腳對著鴻羽踹去。

“我可沒亂說。”夏緣懶散的目光灼灼地對著鴻羽,“要是她真一生帶悲你會怎麼辦?”

“什……”鴻羽語音一顫,手一捏,看看那期待著答案的老爺子,又望望桃花水,最後對著雲層中的紅暈,頓了好久,磨磨蹭蹭道:“如果真是那樣,我會守在她身邊。”

“一輩子……”

輕歎是虛無,鴻羽學著夏緣那樣成大字行倒在木板上,望著天邊那愈發燦爛的朝陽。朝陽打在睡眠,是紅色的。鴻羽瞥眼望去,隻見得桃花水又有了桃花,不過不是粉嫩的,而是燦爛的紅。

點一炷香,兩柱香,三炷香……

醒來時不知是幾時,沒想到自己就這麼在木板子上睡著了,鴻羽起來時臉紅得拍拍腦袋。他兩手空空無事做,就隻有慌忙地一個勁地燃香望天。

夏緣老頭不知是去了哪裏,而師傅與師妹都還未歸來。鴻羽隻得繼續燃香,望著桃花水尋見一隅的驚喜處。

“吾於此處二十餘年從未再接待過病客人,如今這般,我亦是不會待見。”

夏緣蒼老老的聲音傳入鴻羽的耳朵,鴻羽聽到有人聲,立馬豎起耳朵聽了起來。那聲音是遠的,聽上去不太真切。那老爺子雖然有時候神神叨叨,卻也是不會一個人自言自語。如今這般語氣,不滿中還稍帶暴戾,是在遠處對著什麼人吼傳來的。

鴻羽竄了起來,躡手躡腳地轉著彎兒尋夏緣的身影。

尋了不一會兒,果然,榭水台涼亭處,夏緣老爺子手搭著木欄杆,一臉戾氣地撇頭對著一些布衣的男人叨叨些什麼。那些布衣男子的著裝統一,低著頭恭敬地向著夏緣老頭子,可怪老頭子就是偏著眼,連那些人的臉都不看下。

鴻羽眯著眼瞧著,見那布衣上少見地繡著錦紋,看著地位是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