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上的暗潮在歌舞聲裏潛滋暗長,一人獨酌的秋不覺與妖紅血衣遙遙相對。
舉杯,一飲。
月色動人。鳳疏離勾勒豔抹的唇,臉上森然沒有血色,墨瞳睥睨幽深的光。
一張薄淺的血唇在夜裏咧開殘忍的弧度,恍如某種神秘尊貴的異類生物。
他同樣舉起酒杯,飲盡。
殷紅的酒漬殘留在唇上,瀲灩悱糜顏色。引得偷偷觀看的少女們神魂蕩漾。
另一邊。
莫傾寒屏退帶路的宮人,獨自循水聲走到水渠源頭,蓮花池邊。
成排的柳絮因風招展,迎麵而來的涼風掃平心裏僅有的一絲煩躁。
“閣下在宴上觀察傾寒不夠,還要尾隨至此近距離打量麼。”
莫傾寒,隱隱有些薄怒。
無緣無故被人盯上還找不到出處,縱然莫傾寒性子溫和舉止有禮,但不意味著他需要對這道一直注視他的目光的主人客氣。
身後沒有回聲,莫傾寒眉心皺了起來,轉身望去。
一隻,狐狸?
莫傾寒想起方才匆匆一瞥鳳疏離時劃過眼裏的白色影子。
以鳳疏離的身份養一隻狐狸當寵物沒有人敢多言,他便沒太在意。現在看來……
那隻狐狸像慵懶高貴的貓兒一般邁出輕靈的步子,雪白幹淨的毛發沒有一絲雜色,連月光都好似落了下乘,刻意避開它這個耀眼的存在照到別處。
狐狸走了兩步,在平坦的石頭上坐下,前爪並排而立像行為規矩的人,兩隻明亮的眸直視莫傾寒,目光灼灼充滿靈性。
這狐狸成了精不成。
莫傾寒心驚之餘後提半步。
不知為何,他有種錯覺——這隻端正坐姿,在他兩米外安全距離停下的狐狸好似給他一個平等對話的機會。
事至此,他可不會還認為它是隻普通的狐狸。
“人皆言‘公子如玉’,如此衝動易怒的莫傾寒,不知,傳聞是否有誤?”狐狸嘴沒有動,這句話就這麼傳進莫傾寒的腦海裏。
能以一己之力在公子最多,權利鬥爭最大的風間王室明哲保身,莫傾寒自然非一般人。
再不濟,至少比墨方那位世子有點頭腦。
可眼下他的表現,分明藏拙。
忽聽人聲,莫傾寒瞳孔微微一縮,繼而看向狐狸。
在明月省視的目光下,莫傾寒忽地笑了,平淡無奇的臉因這一笑熠熠生輝,他把攥緊的手鬆開,朝狐狸拱手,問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與一隻狐狸對話,絲毫不覺這是多麼驚世駭俗的事。
狐狸,一直都是蒼茫大陸的祥瑞之獸。大陸法律明令規定殺狐賠命。在很多地方,狐狸甚至被當成神靈一樣供奉起來。狐,自然也有區別待遇。
一些野生,野性未馴的狐狸被曆代帝王圈養帝都外雪峰山,與人類隔絕。
除此之外就是通人性的純色狐狸,這類狐狸少見於人前,一旦出現必得人族恭迎膜拜。
大陸的祥瑞之獸主要就是針對後者。
但莫傾寒知道,鳳禹王朝真正顧忌的是那個地方,隱居在世外神境的雪域。
塗山。
那裏才是人族仰望的神。
他曾見過一兩隻被人好吃好喝奉養的純色狐狸……確切地說,看到這隻狐狸後他才知道什麼叫毛色純正。
能口吐人言,絕非凡品。
身在最複雜的風間王室斡旋權利爭鬥,莫傾寒怎會沒這點見識,故而才借此一問試探。
狐狸搖曳尾巴,“你下來。”一隻爪子非常人性化地讓莫傾寒低點。
她仰頭看會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