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白同誌死去十五年了。他生前許多人不了解他。他在革命困難的年月裏堅持了英雄的立場,寧願向劊子手的屠刀走去,不願屈服。他為人民工作的精神、臨難不屈的意誌和他在文字中保存下來的思想,將永遠活著,不會死去。他的遺集的出版,將有益於青年,有益於人民的事業,特別是在文化事業方麵。

毛澤東還想起發生在1927年的兩件事。一件是關於《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的。毛澤東考察了湖南農民運動,從長沙回到武漢,便致信中共中央,說自己的報告很快就會寫完,並上報中央,希望在中央機關刊物《向導》上發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送到中央以後,《向導》隻摘登了部分章節,未發全文。瞿秋白不服,由於他在中央主管宣傳工作,便交給武漢出版單行本,並且親自寫了序言。他在序言中說:“中國農民要的是政權和土地。……中國革命家都要代表三萬萬九千萬農民說話做事,……毛澤東不過開始罷了。中國的革命者個個都應該讀一讀毛澤東這本書。”另一件是1927年9月底,瞿秋白在臨時中央政治局討論長江局人選時,提出要有毛澤東參加,他說:“澤東能來,必須加入,我黨有獨立意見的,要算澤東。”

想到這些,毛澤東不禁黯然神傷。

斯人已逝。他遺留下來的經驗教訓,不能忘啊!

依次而下,就輪到毛澤東的大同鄉——湖南醴陵人李立三了。

李立三進入中央,並且成為黨中央起主要作用的領導者,這件事本身就有些滑稽意味,而且根源也在共產國際。

那時,組織工作中有一條,叫“領導幹部工人化”,工人幹部被當作偶像。在“六大”上,張國燾和瞿秋白發生爭執,布哈林就出來講話,說是你們兩個大知識分子在吵架,再吵就把工人幹部提拔起來代替你們。“六大”75個代表中,工人有41人,選出的36個中央委員中,有21個是工人。大會把工人出身的向忠發選為總書記,實際上起不了總書記的作用。向忠發曾經是李立三領導下的一個地方工會的負責人,水平較低,對李立三十分敬佩,認為李立三在工人中威信很高,就逐漸扶植李立三,使他在黨中央起著主要領導者的作用。

1930年6月上旬,身為政治局常委兼宣傳部長的李立三,在中央會議上強調中心城市暴動,認為上海或武漢,很可能爆發革命高潮。李立三認為,“現在則是要奪取中心城市,向敵人主力進攻,向交通中心發展,所以紅軍應當擴大充實”。李立三認為毛澤東是妨礙“猛烈擴大紅軍”的代表人物,“他有整個的路線,他的路線完全與中央不同”。

6月11日,李立三主持中央政治局會議,會議通過了他起草的《新的革命高潮與一省或幾省的首先勝利》的決議。這個決議,對中國革命的形勢、性質和任務等問題,提出了一係列冒險主義的主張。決議認為,“總的形勢,都表明新的革命高潮已經逼近到我們麵前了”,“準備一省與幾省的首先勝利建立全國革命政權,成為目前戰略的總方針”。決議強調:“無產階級的偉大鬥爭,是決定勝負的力量,沒有工人階級的罷工高潮,沒有中心城市的武裝暴動,決不能有一省與幾省的勝利,不特別注意城市工作,想‘以鄉村包圍城市’,‘單憑紅軍來奪取城市’,是一種極錯誤的觀念。”他們認為,“資產階級已經是反動聯盟的一部分,因此民主革命的徹底勝利,與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不可分離”。

緊接著,李立三製定了集中紅軍進攻中心城市的計劃,和以武漢為中心的全國總暴動計劃。計劃規定各地紅軍的任務是:贛西南,贛東北和閩西地區的紅軍,“以主力側擊南潯路”,“取南昌,攻九江,奪取整個江西,以切斷長江”;各路紅軍向武漢進逼,“會師武漢,飲馬長江”。

6月15日,中央致信紅四軍前委,指出:“現在紅軍的任務,不是隱蔽於農村中作遊擊戰爭,它應當積極進攻,爭取全國革命的勝利”。信中還批評毛澤東等“完全反映著農民意識,在政治上表現出來機會主義的錯誤”。中央還指示前委:“你們應當深刻地了解自己的錯誤,按照中央的指示轉變你們今後的路線”,“如果前委有誰不同意的,應即來中央解決”。

這樣的語氣和措辭,比強迫命令還厲害,簡直近乎恐嚇了。

李立三的“左”傾冒險主義,在我們黨內雖然隻統治了3個多月,但是黨卻因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李立三“左”傾冒險主義的出現,重要原因是受共產國際和斯大林的影響。

1929年一年之內,共產國際陸續來了4封信,都強調要“反右傾”,其中10月26日那封信影響最大。那封信斷言:“中國進到了深刻的全國危機的時期”,“現在已經可以並且應當準備群眾,去推翻地主資產階級聯盟的政權,而建立蘇維埃形式的工農獨裁”。那封信還認為:“盲動主義的錯誤,已經大致糾正過來。”

1930年1月,中共中央政治局通過決議:“目前全國的情形,正如國際來信所指出的已進到深刻的全國危機的時期”。“革命形勢的速度,即實行武裝暴動直接推翻反動統治的形勢的速度”,“我們必須如國際所指示,在現在就準備群眾,去實現這一任務,並積極的開展和擴大階級鬥爭的革命方式”。

蔣介石和汪精衛叛變革命,中國革命走向低潮。然而,斯大林卻說:“反對派常常把蔣介石的政變估計為中國革命的低落,那是錯誤的。把蔣介石的政變估計為中國革命低落的人,事實上是擁護蔣介石……這是愚蠢而又不革命的想法。”斯大林的“三階段論”,以及“蘇聯中心”論,把俄國的城市武裝起義經驗模式化、絕對化,一再強調反右傾,一再指令中共以城市為中心組織武裝暴動。這些都是形成李立三“左”傾冒險主義的重要因素和直接來源。

王明,原名陳紹禹,安徽六安人氏。

一想起王明這個名字,毛澤東就覺得胸中有一股火苗往上竄。

王明的“左”傾冒險主義,在黨中央統治的時間更長,更有“理論”,形態更完備,欺騙性也更大,流毒更廣,造成的損失也更大,後果更壞。在促使王明“左”傾冒險主義形成並且在中共中央占據統治地位這件事情上,共產國際的手伸得更長,做法也更粗暴,更無理。

20年代,為了幫助中國培養革命幹部,蘇聯在莫斯科創辦了中山大學。王明在中山大學學習時就善於鑽營,在學校內部鬥爭中,王明是支持副校長米夫的。米夫在俄共黨內鬥爭中是支持斯大林的。斯大林重用米夫,王明也因而受到青睞。王明跟著米夫,在中山大學搞了一係列宗派活動。

1930年12月上旬,米夫突然以共產國際代表的身份來到上海。米夫來中國的一個重要使命,就是把王明抬進中共中央。為達此目的,米夫竟然直接插手幹預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在全會召開前,米夫就起草好了會議決議,還擬定了中央委員及政治局委員的候選名單,聲稱是共產國際遠東局和中共中央政治局提出的。米夫極力美化王明,說王明在中山大學的鬥爭中,已經是“天才的領導者”,真正的布爾什維克;王明是百分之百執行國際路線的代表,而國際路線是絕對正確的,信任王明,就是信任國際;誰反對四中全會,誰就是反對國際,就要受到處分。

就在米夫威脅利誘之下,年僅26歲,原來連中央委員都不是的王明,一步登天,成了政治局委員。

王明在當時白色恐怖下的上海,成了驚弓之鳥,在征得米夫同意後,他又去莫斯科任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由於博古搞教條主義和宗派主義同王明一樣,王明便在出國前,經過共產國際批準,決定由博古主持中共臨時中央工作。王明再三叮囑博古:“萬事都得請示共產國際,決不可擅自行動,更不得聽信他人。”

王明到蘇聯後,被任命為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委員、主席團委員和政治書記處書記,直接參與共產國際對中國革命問題的決策。這樣,就形成了斯大林——王明(通過共產國際)——博古這樣一個幹預中國革命的體係。

王明“左”傾機會主義對毛澤東的打擊,一個接著一個,甚至讚成毛澤東的鬥爭策略的不少領導人,也受到排斥和打擊。毛澤東本人,最後連軍事領導職務也被撤銷,喪失了軍事指揮權。

當蔣介石對中央革命根據地發動第五次“圍剿”之時,執行王明路線的博古和李德,放棄過去幾次反“圍剿”中行之有效的積極防禦的方針,提出“中國兩條道路的決戰”、“不放棄一寸土地”、“禦敵於國門之外”、“全線出擊”、“兩個拳頭打人”等等錯誤的口號、方針和方法,命令主力紅軍北上應敵,結果是紅軍輾轉於敵軍主力和堡壘之間,完全陷於被動地位。

毛澤東力挽狂瀾的建議,一次次被博古、李德拒絕,有利的戰機一次次喪失,國民黨軍屢屢得手,我軍一再失利,中央革命根據地一天天地縮小,最後,打破第五次“圍剿”的一切希望都落空,隻剩下放棄中央蘇區、進行長征這一條路了。

1935年1月,中央紅軍到達貴州遵義,15日~17日,在遵義召開了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會議重新肯定了毛澤東的一係列正確的戰略戰術原則,增選毛澤東為政治局常委,取消了博古、李德的軍事指揮權,恢複了毛澤東的軍事指揮權。王明“左”傾冒險主義統治中共中央達四年之久,至此才告結束。

遵義會議是在中共中央與共產國際失去電訊聯係的時候召開的,是在沒有共產國際幹預的情況下召開的。中共中央獨立自主地解決了當時必須解決的軍事問題,解決了自己內部的組織問題。

從此,中國共產黨人開始掌握了自己的命運。

時隔兩年,又冒出了抗日戰爭中的右傾機會主義。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大搞右傾投降主義的,還是這個王明。

1937年,經“七七事變”和北平、天津的淪陷,全國人民抗日救亡的熱潮高漲,中國共產黨號召全國總動員,實行全麵的、全民族的、持久的抗戰。至1937年8月,抗日統一戰線開始形成。毛澤東不失時機地指出:“統一戰線建立後,主要危險是右傾機會主義,要反對對國民黨的投降主義傾向。在黨內反對階級投降主義,堅持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原則;在全國要反對民族投降主義。”

可巧正在這時候,共產國際將王明派遣回國,11月29日到達延安。王明到達延安第十天,就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提出右傾投降主義的主張。王明反對關於國民黨內有左、中、右三種勢力的提法,否認共產黨在抗戰中的領導作用,否認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原則,主張“一切服從統一陣線”、“一切經過統一戰線”;反對提國民黨和共產黨誰吸引誰的問題,主張共同負責、共同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