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四個如同墓碑一樣的字被重新提起的時候,陳斯文苦笑了一聲,似乎有些麻木後忽然清醒過來的一絲羞愧,又似乎是自嘲。WwWCOM
“你要不,我都忘了。”
“是啊,您忘了,恐怕還有更多的人忘了,甚至想好了之後的路該怎麼走。隻不過你們有權利,可是有些人有錢,有些人有槍,之所以現在還沒走那條路,不過是擔心那些錢和那些槍,還有更多可能反對你們的人。您想過,如果齊國平定了而又再也沒有外敵後,會是什麼模樣嗎?”
“當然想過。要麼喂飽我們這些軍人,要麼我們就會用槍去要我們想要的東西。不是我們死,就是那些人死。到時候我們已經無用了,他們又不想有槍懸在他們的頭上,自然會有人反對我們,也會有野心家利用我們。我想過,其實齊國投降後,不會是永遠平靜再無爭鬥,而是會掀起一場更大的血雨腥風。到時候,誰知道又會是哪些話讓人振奮呢?”
陳斯文笑了笑,道:“你想,有人告訴我們,以後我們的一切都世襲,分給大片的土地,你我們會不同意嗎?但同樣,還有些人覺得既然沒有敵人了,那還要槍有什麼用?甚至連政府都不需要了,否則錢就不是萬能的。再有個人站出來,把那些空著的土地許諾給那些無地少地的人,便是做了世襲的王也未必沒有人支持。一個擁有無上權利的王,總是會那些農們最想要的。到時候就打唄,誰贏了那又誰得準?”
“是啊,是啊……所以這樣一,我那些話其實就沒有那麼可笑了吧?我總覺得,既然測算出地球有八萬裏的廣闊,總不會隻有咱們這片地方,也未必隻有咱們這樣的人,或許別處……真的有各種各樣的人。”
陳健附和了一句,又道:“隻要外麵還有各種各樣的人,那四個字便不可笑,便會仍有人相信,不至於忙著在內部撕扯。隻要再信個二三百年,或許一切又都不一樣了,比如……一畝地可以產一千斤糧食,比如一個人一可以生產幾十匹布,比如到時候咱們這塊土地其實養活的人比咱們想的要多得多,又比如又有一種新的、可以讓人們為之奮鬥的夢想。”
陳斯文仰起頭,想象著陳健描述的畫麵,搖頭道:“或許吧,或許吧。孩子,你想的很對。出海,這是一件大事。同樣,你在學宮裏的那些事也是大事。”
他想了一下,興奮地道:“其實是有兩條路可走的。如果真的可以做到你的那樣一畝地產出千斤的糧食、一個人一可以織幾十匹布,那也是可以的。就像是一個湖泊,水越來越多,馬上就要淹沒了所有堤壩,其實是有兩個辦法的。”
“要麼使勁挖,把湖挖的更大,就像是開蒙算數中的注水題目一樣,隻要挖的度比注水的度更快就好;要麼,就是找到一個幹涸的池塘,將這些將要漫出的洪水宣泄出去。”
可是完後,陳斯文又想到陳健所做的一切,顯然在兒子眼中隻有一條路,而另一條路在兒子眼中是行不通的,否則兒子不會如此執著去準備第二條路。
剛剛有些興奮的心情又一次沉寂下去,他是盼著有人走出第二條路的,可是第二條路似乎很危險,他又不是很希望這條路是自己的兒子去走。
陳健站起身,躬身拜了三拜道:“父親,我和您這麼多,是因為您是我的父親,我的想法隻能和您。而且我是要請您原諒我的不孝,如果一旦我葬身大海,那麼您的後半生想來是孤獨的,白人送黑人是地間最難忍受的痛楚。”
陳斯文坐直了身子,受了陳健的禮,沒有再什麼,心中已經接受了這件事,許久長歎一聲道:“路總要人先走的。”
“父親,我和您了這些,是想要尋求幫助的。先我需要你替我尋找一些身手好的退役的水手、海員,而且最好在三年之內就要找到,有些事我一個人是做不來的。沒有好的水手海員,我隻能寸步難行。我想要的是亡命徒,窮的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去幹的人,最好還有家人可以讓他們對這場可能會死的航行賺到的錢有意義。”
陳斯文點點頭,明白一場航行絕不是一個人能夠做到的,也明白在經曆過之前的失敗航行後需要什麼樣的人才能夠有足夠的勇氣踏上這條看起來將死的路。
隻有兩種人。
為了某種信念,或是為了錢。前者太少,後者極多。
“這個我是可以幫你做到的。你是你準備三年之內就要出航?”
“是的,三年,造船廠完全可以造出幾艘適合遠航的船,先要繞過那些風暴與死亡並存的海域,至少去看看咱們所在的這地方——在荒漠、礁石、海浪、與高不可攀的群山的西邊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