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城的經濟體係決定在誰手中?
嗟遠山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
閩城的發展史就是一部墨黨隱藏在背後的規劃史,閩城的繁榮是墨黨吃肥肉、邀請原本的土地和原始積累的資本吃瘦肉,讓生產者喝湯的模式。
順帶在吃肉的同時將罵名和矛盾都扔到那些大資本手中,靠著喝湯又能團結資產者一起反對專營權行會等舊製度。
墨黨可以在自己的工廠中搞十時工作製,順帶每年慶祝勞動者日,那是因為他們的工廠是別人難以取代的,靠著壟斷的超額利潤來實現福利的——這是讓市民們親眼看到,大工廠製不是不好,會比行會手工業更好創造更多的財富,不好的隻是分配問題,你們要搞清楚反對的對象。
油井、酸堿、漂洗劑、製鏡壟斷、運河所有權、航海實習生、棉紡機械、水泥聯合經營會……別人有定價權嗎?搞專利誰又能爭過墨黨的資本和計劃性的、甚至不惜代價的高額技術投資?
而自由競爭的棉紗、織布等這些工廠,資本家就算有良心想搞十時工作製,別人不搞也不立法,用不了半年就會破產被同行吞噬。
雇工們絕不會去恨墨黨,相反他們對於墨黨提出的十時工作製立法等充滿了尊重和支持,而且墨黨在其技術壟斷工廠中也一直在實行各種改良製度,雇工們隻會憎恨那些野蠻剝削的處在自由競爭而非壟斷資本時代的新興資本家。
閩城最大的紡織行業、煤炭行業、建築行業,以及即將修建的鋼鐵行業、教育業,上遊一係列的運河運輸、機械、漂洗、炸藥等行業全捏在墨黨手中,產業鏈一斷,閩城立刻就要完。
數年前他們隻能動糧食和煤炭,靠哭訴的淚水和同情來博取議事會的礦工請願提案。那時候,他們還談道德、談美德、談人性。
現在,他們連哭訴都懶得哭了。
他們的黨產,是可以壟斷閩郡經濟命脈的,這就是敢在經濟基礎上叫板的原因,擁有能拉著閩城那些喝湯者一起毀滅的能力,所以現在他們不再哭訴也不再博取同情,而是直接講利益分析。
就算是南洋公司看上去也在吃肉,但南洋公司能不能取代?一個轉運貿易起家的公司,吃的肉源於閩城的工業。閩城的手工業看上去在喝湯,但是當他們喝不成湯的時候,南洋公司就要吃屎。
嗟遠山愁的地方也就在這。
反對土地國有化、反對經濟基礎下的真正的人人平等、反對國有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專營權;和反對減租減息、反對妥協性的贖買專營權、直接反對人人平等的口號……這兩者是完全不同的。
前者可以把墨黨逼入和整個舊時代外加閩城的新興勢力全部敵對的局麵,後者則是直接把閩城的新興勢力逼到了墨黨那邊。
墨黨的第一次特別擴大代表大會具體討論了什麼,嗟遠山並不清楚,但卻清楚墨黨喊的口號是和閩城其餘勢力暫時妥協。
現在弄出了這麼一出事,嗟遠山恨的簡直是牙根癢癢。
墨黨沒有地產,卻有資本和一群激進狂熱而又有思想的年輕人,隨時可以離開。大荒城、涯海角、台灣,哪裏去不得?
難道世界上還有沒有壓迫的地方嗎?隻要有,墨黨這群人就像是魚跑進了水裏。
逼急了,他們跑了,到時候拋下一個閩城的爛攤子,誰來收拾?誰來背鍋?底層和中層的憤怒誰來承擔?未來最激進但此時站中間的墨黨走了,剩下一群空想激進派和絕對平等派的年輕人,把底層的火燒起來,誰來撲?閩城這麼多的被收容工廠拉進來的失地失業者,丟了飯碗回農村去複仇去要地,誰能製得住?
墨黨不是好人黨,卻非要在不執政的時候收容數萬人在閩城挖運河、修道路幹些執政才該幹的事,真的是出於黨內那些善良者的意願?這特麼不是數萬人在那挖運河修道路,而是數萬枚隨時可以爆炸的炸彈,而這炸彈的引線就是閩城的亂局和正常體係的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