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二狗臉上泛起難色,心道我一個流浪天涯行乞四方的叫花子哪家的東主敢請回去做工那不是瞎了眼就是缺心眼,轉眼間偷了東西跑了找都沒法子找。
騾車碌碌,三人轉眼間就到了南城,程屠夫跳下車去打開豬肉鋪的門麵,程英接過韁繩將騾車趕到了後院。段二狗四下打量著,這是一間十分簡單的小院,前麵是一間鋪麵,後院兩排廂房,一側改了豬圈,幾隻肥豬在豬圈裏或躺或趴,一副愜意的模樣,絲毫不知道即將到來的悲慘命運。
另一側是兩間簡單的小房間,備著簡單的床鋪和鍋灶,想來是爺倆忙碌之餘便在這裏對付了。院子中間青石鋪地,石板上滿是斑斑血跡和淩亂的豬毛。
程英吆喝幾聲將騾車上新收過來的豬趕進豬圈,回頭看到段二狗四下打量,突然心中一動:“二狗哥,要不你就在我家鋪子裏幫幫忙吧,別的不敢說,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
“你爹會答應麼?”段二狗心裏沒什麼底,畢竟當年他衝動地把醉鬼程屠夫揍得連他兒子都不認識了。
“他敢不答應?”程英毫不掩飾地扯著脖子喊:“不行你就再打到他服!”
“程三兒!你給我等著,老子來給你蛻蛻皮!”程屠夫卷著袖子從前院走了過來,揚手給了程英一個栗鑿“給你點麵子你就不知道誰是老子是不是?”
隨即卻又變了張臉,對段二狗道:“二狗就住店裏吧,跟程英一炕睡。”變臉是速度比最專業的川劇大師還快,這等天賦當個殺豬賣肉的真是埋沒了。
段二狗想了想,心道自己反正無處可去先在這邊安身也好,總好過整天吃了一頓沒一頓的。嘴上卻猶豫了一下,推辭道:“這個,不太好吧,太打擾了。”
“哎,二狗你這話就不對了”程屠夫拿一雙油膩膩的大手拍著程英的腦袋,“這蠢貨叫你一聲哥那你就是我侄子,侄子到了叔叔家吃喝天經地義。”
“行,那我就住下了”段二狗當即答應,“順便幫大叔你殺豬賣肉。”
“好嘞,”五大三粗的程屠夫激動地搓著兩隻大手,程英則飛快地跑回房間,不一會兒找齊了一身行頭招呼段二狗過去換上。
段二狗低頭扯著領口看了看,微笑著搖了搖頭:“哥哥我半年沒洗澡了。”
程英挑起大拇指:“你厲害。”
程屠夫提了一桶滾水走過來,嘩啦啦地往燙豬毛的大木桶裏倒著,這是準備殺豬了。段二狗眼前一亮,三兩下把自己脫得赤條條的,嘩啦一下跳進了殺豬桶裏。滾水四濺,潑了一地,嚇得程屠夫下意識地往後一跳,吼道:“不要命啦?!”
確實,正常人都是幹不來這種事的,畢竟這水是燒了殺豬褪毛的,豬皮那麼厚都吃不消,何況人皮。豬或許受不了,不過段二狗卻歡快地在滾水裏抄水往身上撲著。
程英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大張,估計塞個雞蛋下去是絕對不會困難的。程屠夫老沉持重些,不過這會兒也擋不住好奇心了,悄悄把手伸進去試了下水溫,指尖剛碰到水就縮了回來直吹氣:“燙死了!”
段二狗絲毫不覺燙,其實他所謂半年沒洗澡完全是隨口一說,更早些時候他跟老乞丐為了給妹妹尋一根百年老參在幽州的老林子裏鑽了幾個月,為了防凍,身上塗了厚厚的一層牛油,時間已久油泥碎屑什麼的全粘了上去,再加上人體分泌出來的角質之類,宛如一身鎧甲。
現在經過了春夏,身上的牛油早就被刮掉了許多,不過還有一絲殘餘,即使他熱得全身痛癢也舍不得刮了去,老乞丐的說法是:“餓了舔一口,又能頂三天。”
不過現在有了飯轍這些經年老油就不重要了,段二狗歡快地上下搓動了一陣,將身上的陳年老泥盡數搓落,殺豬桶裏的清水飛快地黑了,段二狗抬起頭看著目瞪口呆的程屠夫道:“大叔,還有水沒有?”
程屠夫很快打來一桶滾水,段二狗指著腦門道:“叔,幫我衝一下。”
程屠夫依言舉起木桶,將整桶熱水從段二狗頭上澆下。
“媽了個巴子的,殺豬啊?”剛一觸碰到熱水段二狗就閃電一般從殺豬桶裏躥了出去,身形如電,風度翩翩,健碩的肌肉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光。
“洗完趕緊出來,還給孫家殺豬呢!希望這次他們別跟咱們老百姓耍橫!”程屠夫說。
“難說,他們家什麼時候給過咱們小老百姓好臉色?爹你可小心點,帶時候他們動手你可得護住要害。”程英似乎對給孫家殺豬的前途不太看好。
“誰家這麼牛啊?感動你我去弄死他!”段二狗揮舞著拳頭,“沙包一樣大的拳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