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攸寧本礙著司馬方晏要來,不好不露麵才出席,眼下覺得是個好時機,席間悄悄溜了。在街上逛了一圈,見司馬府前來傳信的下人還在周遭打轉,似乎不急回去報信,心道奇怪迎了上去。
那下人眼尖瞧她過來,眯起笑眼道:“小公子所說果然不假,徐起居竟真的逃了出來。”說著,指向街角一輛四角垂掛流蘇馬車,“我家小公子正等您了,徐起居請。”
靠近馬車,裏麵的司馬方晏頓時掀開車簾,季攸寧抱拳施禮:“司馬公子溜號,不怕閣老責罰?”
“想你在宮中也見了,少不得要幾個時辰他才能回家,我豈會乖乖聽話束縛在家?”他手指直了又屈,勾勾手道:“上車,我帶你見見世麵。”似擔心季攸寧會駁回,加了句“那日之事——”
季攸寧二話不說爬上了馬車,迎麵一陣涼意,原來車廂內裝了冰盆。司馬方晏麵前小幾上擺著一壺酒,正是叫她醉酒的杏花春酒,登時麵上薄紅,不自覺往外挪了挪。
她一定是對司馬方晏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這才引得他時不時的試探。季攸寧一咬牙,問道:“司馬公子,那日我醉了酒,若是有什麼得罪之處你盡管提出,我一定改!”
耳中隱隱傳來一陣哧笑,季攸寧抬眸,神色誠懇。司馬方晏自覺笑得失態,以拳抵在唇邊,仍是抽笑。“徐饗君這毛病,怕是不好改。”
季攸寧蹙眉,怎的這表字傳得這樣快,竟連他都知曉了。她不喜歡這個表字,饗為何意?不過是伺候人之意,饗君即為伺候君主,旁人看來是無上榮耀,她卻覺得是累贅。
賜字的人漠然斬了她爹腦袋,指望她前去侍奉,沒將他手刃已經是他最大的造化。“真叫人頭疼——”
“頭疼什麼?”司馬方晏問道,季攸寧才意識到方才失言,不再說了。俄爾司馬方晏遞來一張灑金箋子,上麵兩個飄灑大字:寧鈞。
“我倒覺得這兩字甚好,徐起居不若考慮下?”
徐寧鈞,確實比徐饗君好聽太多,重要的是沒有別的含義。季攸寧推回去,道:“多謝公子美意,隻是聖上已經賜字,為臣子的不便隨意更改。”
司馬方晏玩弄著手中拂塵,隨意道:“本公子沒說逼你改,選擇權終究在你手中罷了。你若歡喜,寧鈞這一表字我隻在私下喚你,旁人喚你多少次,之後我一一給你補回來。”他頓了頓,又眨眼道:“怎樣,我這師傅做得不錯罷?”
季攸寧愣住,天子門生,何來師傅?一邊司馬方晏已經從小幾下抽出一本手抄書墨卷,“我出題,又替你閱卷,當不得一句師傅?”
接過一看,高麗紙上龍飛鳳舞的草書似要飛上了天去,確實是她的字。司馬方晏道:“你這字個個戾氣頗重,本公子抄……下人們謄寫時怨聲載道,終於模仿得九分像了,卻少了一分你的風骨,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