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失千金福因禍至 (2)(1 / 3)

第四回  失千金福因禍至 (2)

算計定了,就將二百兩藏入地窖,三百兩束縛隨身,竟往湖廣販米。路上搭著一個老漢同行,年紀有六十多歲,說家主是襄陽府的經曆,因解糧進京,回來遇著響馬,把回批劫去,到省稟軍門,軍門不信,將家主禁在獄中。如今要進京去幹文書來知會,隻是衙門使用與往來盤費,須得三百餘金。家主是個窮官,不能料理,將來決有性命之憂。說了一遍,竟淚下起來。

世良見他是個義仆,十分憐憫,隻是愛莫能助,與他同行同宿,過了幾晚。

一日宿在飯店,天明起來束裝,不見了一個盛銀子的順袋。

世良大驚,說店中有賊。主人家查點客人,單少了那個同行的老漢。世良知道被他拐去,趕了許多路,並無蹤影,隻得捶胸頓足,哭了一場,依舊回家。心上思量道:“虧我留個退步,若依了財主的話,如今屁也沒得放了。”隻得把地窖中的銀子掘將起來,仍往湖廣販米。到了地頭,尋個行家住下,因客多米少,坐了等貨。

一日見行中有個客人,麵貌身材與世良相似,聽他說話,也是廣東的聲音,世良問道:“兄數月之前可曾問楊百萬借銀子麼?”那客人道:“去便去一次,他不曾有得借我。”世良道:“我道有些麵善,那日小弟也在那邊,聽見他說兄的話過於莽戇,小弟也替兄不平。”那客人道:“他的話雖太直,眼睛原相得不差。小弟自他相過之後,弄出一樁人命官司,千金薄產費去三分之二。如今隻得將餘剩田地賣了二百金,出來做客,若趁錢便好,萬一折本,就要合著他的話了。”世良道:“他的話斷凶便有準,斷吉一些也不驗。”就將楊百萬許他做財主、自己被劫被拐的話細說一番。那客人道:“我聞得他相中一人,說將來也有他的家事,不想就是老兄,這等失敬了。”

就問世良的姓名,世良對他說過,少不得也回問姓名,他道:“小弟也姓秦,名世芳,在南海縣西鄉居祝”世良道:“這也奇了,麵貌又相同,姓又相同,名字也像兄弟一般,前世定有些緣分,兄若不棄,我兩個結為手足何如?”世芳道:“照楊百萬的相法,老兄乃異日之陶朱,小弟實將來之餓莩,怎敢仰攀?”世良道:“休得取笑。”兩人辦下三牲,寫出年紀生日,世芳為兄,世良為弟,就在神前結了金石之盟。兩個搬做一房,日間促膝而談,夜間抵足而睡,情意甚是綢繆。

一日主人家道:“米到了,請兌銀子買貨。”世良盡為弟之道,讓世芳先買。世芳進去取銀子,忽然大叫起來道:“不好了,銀子被人偷去了!”走出來埋怨主人家說:“我房裏並無別人往來,畢竟是你家小廝送茶送飯看在眼裏,套開鎖來取去了。我這二百兩不是銀子,是一家人的性命。你若不替我查出來,我就死在你家,決不空手回去!”主人家道:“舍下的小廝俱是親丁,決無做賊之理。這主銀子畢竟到同房共宿的客人裏麵去查,查不出來,然後鳴神發咒,我主人家是沒得賠的。”

世芳道:“同房共宿的隻有這個舍弟,他難道能做這樣歹事不成?”主人家道:“你這兄弟又不是同宗共祖的,又不是一向結拜的,不過是萍水相逢,偶然投契,如今的盟兄盟弟裏麵無所不至的事都做出來,就是你信得他過,我也信他不過。”世良道:“這等說,明明是我偷來了,何不將我的行李取出來搜一搜?”主人家道:“自然要搜,不然怎得明白?”世良氣忿忿走進房去,把行李盡搬出來,教世芳搜。世芳不肯搜,世良自己開了順袋,取出一封銀子道:“這是我自己的二百兩,此外若再有一封,就是老兄的了。”主人家道:“怎麼他是二百兩,你恰好也是二百兩,難道一些零頭都沒有?這也有些可疑。”

就問世芳道:“你的銀子是多少一封,每封是多少件數,可還記得?”世芳道:“我的銀子是血產賣來的,與性命一般,怎麼記不得?”就把封數件數說了一遍。主人家又問世良道:“你的封數件數也要說來,看對不對。”世良的銀子原是借來就分開的,藏在地下已經兩月,後麵取出來見原封不動,就不曾解開,如今哪裏記得?就答應道:“我的銀子藏多時了,封數便記得,件數卻記不得。”主人家道:“看兄這個光景也不像有銀子藏多時的,這句話一發可疑。如今隻看與他的件數對不對就知道了。”竟把銀子拆開一看,恰好與世芳說的封數、件數一一相同。主人家道:“如今還有什麼辨得?”就把銀子遞與世芳,世芳又細細看了一遍道:“數目也相同,銀水也相似,隻是紙包與字跡全然不是,也還有些可疑。”主人家道:“有你這樣呆客人,他既偷了去,難道不會換幾張紙包包,寫幾個字混混?如今銀子查出來了,隨你認不認,隻是不要胡賴我家小廝。”說完,竟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