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要是沒有欲望,沒有感覺,就連自己也能忘記,豈非已融入自然?
當然不是,自然的偉大和神奇非但不能盡觀,更不能察覺。
風起,深巷中呼嘯。
弩箭已疾射,與短刀碰撞,擦出點點火花,有人已倒下。
倒下的當然不是曆元青,而短刀的主人。
曆元青實在想不通王富那樣的人也會被人殺死,但很快他就明白王富為什麼會死,或者也許他根本不該來,又或許他本該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小廝桀桀笑著,道:“你的雇主已死,現在你還想去要殺人嗎?”
曆元青嘴咬的很嚴,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小廝摸了摸不屬於自己的臉,道:“萬幸我還活著,但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現在不論你有什麼企圖,都必須和我站在一起。”
曆元青問道:“我當然知道你活著,我隻是好奇你到底想殺一個什麼樣的人。”
小廝將鞭子遞給曆元青,道:“無論殺什麼樣的人,總需要件稱手的兵器,用手殺人反而顯得愚蠢。”
曆元青撫摸著鞭子,道:“原來你早已認出了我,而我卻還不知道你是誰。”
小廝沒有回答,隻是沉吟道:“現在趕車的可是你,你要是再不走,隻怕又會有人找上了。”
曆元青已閉上了嘴,將小廝換下的衣服換在身上。
因為曆元青忽然明票號的東家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過問櫃上的事,若非京城四大恒相約,也沒有人能請豐興票號的少東家到京城。
曆元青之前在江湖中放出消息正是希望得到這種人的幫助,這也是迷惑六扇門最好的方法。
然而他們已經被發現,要想從一個獨攬大權的人手上分走權力絕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殺這樣的人更不容易。
若非孫玉郎的事,再有神機營把守紫禁城,世上絕對沒有人能夠奪走皇帝的權力。
偏偏就在前一段時間有人說皇帝中毒了,而且是中世上最罕見的毒。
孫玉郎當然明白這並不是偶然,因為這個消息和說孫玉郎得到雨浮雙寶藏幾乎是同時蔓延開來的,卜鷹也正是在不久後就身隕落。
所以孫玉郎找曆元青刺殺明王,為的就是化解江湖中本不該存在的恩怨。
紫禁城並不遠,曆元青卻走了很久,其中的艱難隻有他自己能夠完全體會。
城門很寬,而且很高,高闊的城牆上已站滿了持弓的甲兵。
原本趕車的小廝已睡著,原本坐車的曆元青卻還清醒,清醒有時也不是件壞事,至少現在不是。
甲兵的弓都已拉滿的,火光亮起時無論是想前進還是後退都已變的讓人絕望。
曆元青還是沒能進城。
無論他怎樣小心,有怎樣的決心和毅力都必須停在城外,因為這裏是紫禁城。
守將看了眼曆元青,抬了抬手將二人綁縛就地正法。
曆元青不由苦笑,笑自己竟會死在這裏,笑自己現在才明白人無論要做什麼事都必須要堅持,否則做什麼事都會生疏。
生疏意味著失敗,失敗意味著死亡。
忽見一人從數丈高的城牆上落下,手中提著一卷黃色錦帕遞給守將,又似在詢問些什麼。
曆元青雖不認得救自己的人,但認得那人手中的刀,那是柄捕快用的刀。
刀的主人不是趙鈺,卻是六扇門中統一的佩刀。
曆元青忽然覺得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幸運,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活著走進這道門,到時他一定能完成任務。
巨門轟轟隆隆打開,似怪獸饑餓的吼叫,駛來兩輛鐵製的囚車將曆元青二人卷在其中。
六扇門的捕快趕著車,喃喃道:“知道等著你的是什麼吧?”
曆元青冷笑道:“或許是我等著你們。”
捕快黑著臉道:“不論你功夫多高,就算插了翅膀也休想從天牢逃出去,但凡進去的人不是瘋了,便是成為生不如死的廢人。”
曆元青道:“這個人可是皇親國戚,也一樣進天牢?”
捕快停下,將小廝扶下車,撕下小廝的麵具,赫然是一張具有威嚴卻又帶有蒼老的一張臉。
捕快將小廝扶下車,道:“現在你總該明白等待你的是什麼了吧?”
曆元青忽然大笑道:“你為什麼不撕下我的麵具看看我是誰?”
捕快看了眼小廝,將曆元青四肢骨頭敲斷拖了出來,當然也撕下了他的麵具。
小廝冷笑了聲,道:“現在你總該知道沒有人能夠殺了我。”
這世上的確沒有人能殺了他,正如沒有人可以讓太陽隕落,太陽隕落豈非等於失去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