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近晚。
趙鈺立在船桅上。
船上已坐滿了人,又或許是這艘船容不下他。
人在江湖,就好像在這艘船上,隨波逐流,該到哪裏沒有時也不知道。
在掃清魔教在遼東的暗崗後,正道中人就已不甘再纏縛於此。
因為近來他們的損失實在不少。
但又有多少是真正死在魔教人的刀下?
趙鈺的手中也有刀,他的刀卻也是用來殺人的。
此時他正凝視著將要落下的太陽,欣賞那最後的光輝,天空都已漸漸染成血色。
朦朧中還有一位灰衣老者跌坐在船頭,和趙鈺一樣特別。
然而也正是他們二人的出現,才讓那些坐在艙內的人安然活著,安然的喝酒。
能保住命就不應該死。
趙鈺終於欣賞完最好的壯麗,蜻蜓點水般落下桅杆,徑直向船頭走去。
老者還是一動不動的坐著,連眼皮也沒有抬。
趙鈺沉思片刻,忽然一刀朝著老者的脖子砍去,這一刀快似霹靂,沒有人可以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接下這一刀。
老者還是沒有動,刀卻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反彈了回去,趙鈺竟也跟著倒飛了出去。
唯有經曆過地獄的洗禮,人才有可能變的如天神一般強大。
趙鈺伏在老者麵前,他已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可笑。
老者站在趙鈺麵前,看不出喜怒,道:“知道你為什麼會敗?”
趙鈺垂著頭道:“因為我的手還未冷。”
老者顯然並不滿意趙鈺的回答,背過身道:“手冷的人就一定不會出錯嗎?”
趙鈺道:“一個人的手冷,是因為心冷,唯有心冷才能駕馭無情的刀。”
老者俯視滄海,心似被刺痛,他的手雖已變冷,可心真的變冷了嗎?
趙鈺詭異一笑接著道:“我猜師傅想必和那魔教妖人有過一戰。”
老者冷冷道:“我敗了!”
能讓一個人承認自己的失敗,必然是慘敗,必定足以震驚天下,然而在老者口中卻是輕輕的三個字“我敗了”。
趙鈺悄然站在老者身後,道:“現在正是複仇的機會。”
老者陷入沉思,目中似又恢複了冷漠,許久才道:“才將你在高處看到了什麼?”
趙鈺道:“什麼也沒有看到。”
老者淡淡的道:“那是因為你心裏並沒有,所以你根本看不到。”
恐懼就像迷霧,總在最悲傷和最寂寞的時候蒙上人的心頭,所以人要活的自在就應該多些笑容。
可惜一個心中有仇恨的人臉上又怎會有笑容?
老者實際上也不過天命之年,但看上去已是花甲。
趙鈺道:“不錯,我沒有害怕,是因為……”
老者的頭發被海風吹起,一隻發怒的雄獅,瞪大眼睛,道:“因為你也是魔教中的人。”
趙鈺頭皮已開始發麻,身體卻很老實的跪在地上道:“這一點我早已稟明師傅,難道師傅不信我?”
老者的手漸漸的朝著趙鈺探去,猶如死神漸漸逼近,讓人感到透不過氣。
趙鈺已完全放棄了抵抗,被老者拋到空中,眼見就要死在地上的刀下,卻見一道人淩空一掌。
接著刀鋒上多了一個人,舢板上也多了一個人。
老者見那道人便甩袖離去,物是人非,誰都不願再糾纏故人。
趙鈺剛要言謝,卻未看到那道人腳下動作,刀鋒釘在舢板上,人也幾乎在同時出現在趙鈺麵前。
道人正是那老者的師弟,如今律令堂的長老,逍羅真人。
趙鈺自己爬了起來道:“你不該出現的。”
逍羅真人果然止住了腳步,道:“我若不來你隻怕現在已經被丟到海裏喂魚。”
趙鈺緊緊握著刀,冷眼道:“哦?那你現在該走了。”
逍羅真人譏誚般笑道:“你未免也成了驚弓之鳥?他不會再回來了,因為我已經送了一份好禮給他。”
趙鈺垂著頭,道:“那你就應該知道,他那樣的人已沒有任何破綻可尋。”
然而話未說完,逍羅真人身後又多出三人。
趙鈺問道:“四象兩儀劍陣?。”
逍羅真人目光中閃爍著自信,道:“難道還不能困住他嗎?”
趙鈺點了點頭道:“但我是不會幫你的,因為他已不再信任我。”
逍羅真人沉吟道:“他的確不信任你了。”
忽然逍羅真人身後劍光一閃,趙鈺身上便多了個窟窿,鮮血潺潺。
趙鈺的臉因痛苦而變的扭曲,但最終還是露出一絲笑意道:“這樣還不夠。”
又是兩道劍光刺入趙鈺的大腿和手臂上,趙鈺已開始抽搐,但笑容已經收起,道:“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