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夜。
海麵罩在霧裏,商船卻紋絲不動,或者說它一直在後退,又或者海水一直在倒流。
唯有死寂,因為船上的人們聽不到任何聲音。
那些鬼怪傳說不由的出現在腦海,正如島上等待的人一樣,籠罩著讓人恐怖而又神秘的氣場。
眼界的另一頭是有兩團白慘慘的光,緊跟著孫玉郎的商船。
豐臣秀吉看上去蒼桑了很多,看人的眼神也不在是以前那種輕蔑,而是和這四周的氣氛一樣詭異。
身側的侍衛也並沒有穿盔甲,而是統一蒙著麵,頭上係著繡有千成葫蘆的緞帶分列而立。
但很快蒙著麵的侍衛卻自己打了起來,用最原始的方法解決最棘手的問題。
優勝劣汰一向是豐臣秀吉的用人之道。
舉茶間,一個身材瘦小的侍衛躍步,將一個比孫巨還要大一圈的侍衛重重按在地上,正要用刀抹過巨侍脖子時,甲板上發出“奪”的一聲。
瘦小侍衛雖能躲閃,卻還是被千本針穿過腳掌,隻能忍痛收腳退到一旁看著。
那發出暗器的侍衛上前掃視其他侍衛,目光終落在一名眼睛發紫的侍衛身上,但很快用暗器的侍衛身體的骨節竟開始扭曲跪倒在紫眼侍衛的腳下。
豐臣秀吉掃了眼紫眼侍衛,繼續研究茶道,自絕世外。
月起霧濃,海上開始有聲,人們心底的恐懼和神秘也變得更盛。
但隻要看到孫玉郎的身影,他們就能一掃陰霾,他們的心裏甚至在發熱。
孫玉郎從頭至尾盯著那兩隻燈籠,似在等待著什麼,也許是在凝聚信念,堅不可摧的信念。
商船上人們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動。
信念從不是做出來的,而是活出來的,唯有活下去的信念才是堅不可摧的。
突然聽見有人喊道:“來了!”
未到商船上,黑影就被孫府的人逼退至海麵,這時眾人才發現海麵上隻孤零零的站著一個人影。
眼見先機已失,那人也不急,用東瀛話叫喊著。
此時孫府也有一人挺身而出,不甘示弱。
決戰前夕多一分把握,然而誰也沒想到孫玉郎會派徐若軒去,豐臣秀吉派來的竟也並不是紫眼侍衛。
紫眼侍衛正是敗在這個黑影侍衛之下,因為黑影侍衛夠快,也因為黑影侍衛知道要殺別人前就要先去忍耐。
孫玉郎也是看中了徐若軒忍耐的本事,要知道應酬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忍耐。
二人雖都不能看清對方的臉,但默契對立,似是兩座不可動搖的冰峰。
接著商船上也點燃了燈籠,所有人都等待著二者其中一人突如流星一樣衝上對方甲板。然而任憑浪起,風嘯,卻還是動也不動地呆在原地。
豐臣秀吉不知何時也站在船頭,眼裏終於露出一絲狂熱。
接著孫玉郎和豐臣秀吉異口同聲道:“接舷!”
這時豐臣秀吉的侍衛和孫府眾人才發現,水底也早已伏下二人。
一個胖乎乎那人擰了擰身上的水,站在孫玉郎身後,毫不客氣的拍了拍孫玉郎,道:“你該知道,老易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孫玉郎笑道:“我知道,但我這次並沒有帶銀票,如果你……”
老易連忙喊道:“打住,沒錢用其他東西抵押也行。”
豐臣秀吉的侍衛雖然聽不懂二人說些什麼,但見豐臣秀吉走來全都簇擁而來。
老易突然改口,道:“還是算了吧,記得下次還清,以後我不認識你。”
豐臣秀吉朗聲笑道:“你不認得他我卻認得你。”
老易扭頭又跳進海中,似乎和豐臣秀吉多一句也是廢話。
交情多數時不過是利用別人的幌子,所以真正的交情從來不是交來的,而是人們心底彼此慢慢靠近的默契。
孫玉郎淡淡道:“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成為朋友,我們也依舊不是朋友。”
豐臣秀吉哈哈大笑道:“幾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但現在的你必須和我站在一起。”
孫玉郎道:“我不能。”
豐臣秀吉深邃的眼中看不到一絲光彩,歎道:“早知道我該殺了你的。”
孫玉郎冷笑道:“但我現在還好好地活著。”
豐臣秀吉道:“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可以成為朋友的。”
無論誰死了都不能再交朋友,因為死人隻會饋贈,活人卻在不停在索取。
接著掃了眼孫玉郎身後的人,道:“而且你並不是那種隻顧自己的人。”
孫玉郎道:“那你就該知道,我這種人活不久的,因為我從來就不是個很合時宜的人。”
豐臣秀吉道:“你為什麼不肯為自己多想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