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臣對待勝保的措施,就是沒話找話的以上諭訓斥勝保在大喪期間不該擅遞黃折子。按大清的製度,國喪期間大小臣工的奏折均隻能用白折子,不得用黃折子。但既是請安的折子,則自應當別論,因為假如以白折子請安,顯然含有詛咒“在上者”的意思,屬於“大不敬”,若是在雍正、乾隆兩朝,這就是可以殺頭的罪名。所以八大臣訓斥勝保的上諭,除了讓人覺得他們是在“故意找茬”之外,實在沒有任何意義。
其實肅順也有他的“難言之隱”,雖然明知勝保給皇太後遞請安折子,也是對垂簾聽政的一種試探,而所謂的自請叩謁梓宮更是向自己炫耀武力的一種表現。但一則因為臣下給皇太後遞請安折雖屬“違製”,但人家既一片“孝心”給皇太後請安,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你總不能讓皇太後不識抬舉不近人情的給予訓斥吧!“擱車”事件之後,八大臣已與兩宮和解,“四日密談”的協議依舊有效,這上諭還是要經皇太後蓋章才能生效,肅順也不能不給太後留些臉麵。
再則勝保的驕橫跋扈也不在肅順之下,他處處學漢朝的周亞夫和雍正年間的年羹堯,常說些什麼“軍中但聞有將軍令,不知有天子詔”之類的話。此前甚至公然揚言要率軍“清君側”,所以肅順對他頗為忌憚,也不敢過份的得罪他。而且在痛駁董元醇一事上取得勝利以後,肅順自我感覺地位已經十分穩固,沒必要再圖生事非。
肅順雖然忌憚勝保的軍力,但可不是拿勝保沒辦法,他手裏不僅有天下大權,更有兩支絕對會支持他的強悍武裝。一是正在前方與太平軍作戰的曾國藩、胡林翼等手裏統帥的湘軍,肅順對他們的識拔維護之恩,曾國藩等人一定會全力支持肅順。二就是駐紮在承德的果興阿的固安軍,果興阿與肅順私人關係上是通家之好,政治上也要靠他執行鹹豐的承諾,也一定會全力支持肅順。不過曾國藩遠在江南,果興阿用起來又成本太高,不然肅順早就做了勝保了。現在勝保雖然有炫耀武力的意思,但是也就是虛張聲勢,讓他到承德轉一圈,速來速回也就是了。
勝保也的確做的夠過分,他在奏折裏聲稱“叩謁梓宮, 俾得跪求聖訓,並與讚襄政務王大臣熟商南剿一切機要”,而且還特別聲明:“至奴才現統各軍,已飭分布直東要隘,派令文武大員管帶駐紮,操防鎮撫。”直東即緊鄰熱河的直隸東部,原非剿撚戰區。他說已在各要隘緊急布防,又說赴熱河一大目的是與讚襄政務王大臣“熟商”軍事機要,而且另有兩折“請皇太後聖躬懿安”,直接挑明了老子是帶兵來的,你們許了,老子要來,不許,老子也一樣來。
更過分的是勝保根本沒等八大臣的回複,折子發出來之後,這哥們兒立馬就動身了。他是在冀州發的折子,可是等肅順等人看到折子的時候,勝保都到北京和奕欣麵談了一次了。肅順等人故意找茬的上諭,勝保就是在北京接到的。而且他雖然接到了申斥自己的上諭,卻並不停留,繼續往前走,再次拜折謝恩的時候,他人都到密雲了。
八月十四日,趾高氣昂的勝保到了承德,不僅肅順等人緊張,連奕欣一派的官員也不安。勝保自從果興阿離開北京之後,部隊又增益了不少,在山東收服了宋景詩的黑旗軍之後更是不可一世,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平日裏猖狂的沒邊沒沿,在奕欣麵前都有點腳不沾地。而且他這個人多少有點沒溜,所以即便是奕欣一派的官員,也擔心勝保在承德鬧出什麼是非來。勝保到是沒帶大軍到承德來,隨行的隻有貼身的衛隊而已,不過他的衛隊可有些誇張,足足有近兩千人。這點人成事是不足的,但是鬧事卻是綽綽有餘。所以勝保一到承德,奕欣一派的幹將許庚身就跑到了勝保那裏,兩個人足足談了一夜,才算是安撫住了這個惹事的祖宗。
第二天一早,勝保拜謁鹹豐梓宮的儀式十分隆重,在承德沒有要務的由官員幾乎都來一同祭拜。由果興阿在山東的熟人,已經調任直隸總督的文煜引路,勝保榮耀異常的在一眾官員的注視下,開始祭拜鹹豐的梓宮。兩宮太後也在靈前,更是讓勝保覺得自己受到了無比的重視。其實也是他不會算日子,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所以眾人才來鹹豐靈前至祭,勝保隻是恰逢其會而已。不過勝保已經飄飄然了,他覺得是八大臣畏懼他,所以才搞出這麼大的場麵,表示對他的尊重。
本來八大臣是準備等勝保在靈前幹嚎幾聲之後,便結束祭祀,然後眾人入內敘談的,結果勝保卻嚎起來沒完。別看勝保一滴眼淚也沒有,但他體力真心不錯,中氣也足,叫驢一樣就是嚎起來沒完。眾臣等了一會又一會,勝保就是不收聲,引得東太後都又傷心的痛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