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醫學會上,一位著名醫生正大量引用希臘和拉丁術語,試圖證明產褥熱是由新陳代謝紊亂所致。這已是19世紀80年代後期。
“元凶根本就不是什麼新陳代謝,而是你們這些醫生!”一個響亮的聲音,突然從後排的觀眾席上傳來。
現場有人回應:“先生,您是在哪兒獲得醫學博士學位的?”
巴斯德未曾接受任何醫學教育。但這個缺乏幽默感的人,大半輩子都在跟醫學和生物學界的學者較勁。
1854年,32歲的巴斯德受邀擔任法國裏爾大學理學院院長。在就職演說中,他公開宣傳自己的發酵理論。這個理論在一些化學家看來,違背了化學界的傳統教義,以李比希男爵為代表的化學家,挖苦巴斯德“好比小孩子一樣想當然”。
麵對年長自己19歲的男爵,巴斯德毫不客氣地給予了反擊。甚至在25年後,巴斯德發表長篇論文《發酵的生理學理論》時,依然用了23頁的篇幅,來駁斥李比希等人的批評與假設。此時,李比希去世已整整6年之久。
在1868年,年僅46歲的巴斯德第一次中風癱瘓,生命一度垂危。脫離危險之後,這個中年人的性格,不曾因此有絲毫改變。
他一邊舉著一隻僵硬的手臂,一瘸一拐地在實驗室裏工作,一邊和實驗室外麵的人唇槍舌劍。即便是已經去世的同行老友貝爾納,他也不放過。
對巴斯德和他人之間的爭論,貝爾納生前曾私下做過研究,並留下了研究筆記。在筆記裏,貝爾納對巴斯德的觀點也表示出了疑問,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公開這些筆記。
不過,在1878年貝爾納去世後,筆記落入了巴斯德的論敵之手。筆記的內容被公布,這令巴斯德極為惱怒。
巴斯德決定反擊貝爾納,一篇措辭極為激烈的文章很快出手。不料,對死者的批駁,惹惱了當時的很多人,這其中包括克呂夫。50年後,正是克呂夫寫的一本暢銷書,確立了巴斯德在美國的地位。但在此時,他對巴斯德卻隻有批評:“這個情緒容易激動的人,是在貝爾納的墳墓上跺腳。”
1885年7月,一位絕望的母親帶著9歲的兒子梅斯特,來到巴斯德麵前,孩子剛被一隻瘋狗嚴重咬傷。巴斯德的狂犬疫苗剛剛在狗身上實驗成功。
麵對一個9歲男孩的生命,作為父親的巴斯德表現出了少有的謹慎。谘詢了兩個醫生後,他才決定給男孩注射狂犬疫苗。在注射了13針疫苗之後,男孩最終獲救。
10年後,久病的巴斯德在巴黎郊外去世。又過了45年,德國軍隊在二戰中攻占了巴黎。一群德國士兵闖進巴斯德研究所,研究所的守門人正是接種了第一支狂犬疫苗的梅斯特。當士兵要求梅斯特打開巴斯德的墳墓時,他選擇了自殺。
這個生前“在別人墳墓上跺腳”的人,在死後,卻有人為了保護他的墳墓不被踐踏而拋卻生命。
(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