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青梅怎麼會弄這個投資公司?說來話長。都說範青梅隻管兒子,管不了張大東。這話說對了-半,她管不了張大東褲襠裏的那貨是真,但張大東公司的賬本她時刻關心著。範青梅當初和所有老板娘一樣,時刻擔心男人被狐狸精算計,但你越是擔心,擔心的事發生的越多。問題是你恨狐狸精,男人人人都愛狐狸精,他們甘灑熱血前赴後繼舍身飼狐。累了,倦了,範青梅明白了一個道理,打不盡狐狸精決不下戰場,勇氣可嘉,做是做不到的。狐狸精們算計男人,算計的是男人的錢。管不住男人身上那截臭肉不重要,重要的是管住男人的賬本。明白了,就懶得跟狐狸精鬥智鬥勇。範青梅也決定算計人了,算計自己的男人張大東,那麼多的狐狸精算計你,我為什麼不算計。範青梅的算計是什麼?算計算計,能算賬會做會計,範青梅報名學財會,算計先從計算開始。範青梅第-步是考會計證。可憐範青梅高中沒畢業的一中年婦女,和-幫二十郎當歲的男孩女孩擠在教室裏,老師講一遍,同學們都懂了。範青梅同學舉手,請求再講一遍。第二遍講完,範青梅同學還是搖頭,老師沒轍,說下課再給你補-遍吧。有的問題老師講N遍,範同學就是弄不懂,隻能回家刻苦鑽研。先是學完了《財經法規與職業道德》,接著啃完了《會計實務》,最難對付的是《計算機辦公自動化係統》,範同學做了三期留級生,把鍵盤摸得比麻將牌還熟,才摸到頭緒。張大東覺得這女人出毛病了,要是把這精力放到琢磨麻將上,她都能成為賭神了。範青梅說,我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陪你兒子讀書嗎?兒子讀書,我要真在家擺一桌麻將,兒子能安心讀書?做爹的已不像個爹,難道你還要我做娘的不像個娘?張大東啞了,其實老婆在家做學生,張大東心裏樂開了花,在官場,誰要是惹事,頭兒就會送該同誌去學習一陣子。範同誌主動要求學習,安心考證,這是解放了張大東。獵手不進林子了,狐狸精可以在山崗自由歌唱。受感動的是兒子,兒子順利考上重點高中,對範青梅說,老媽,每當我學習想鬆懈時,看到你認真學習的背影,我就會慚愧,再次奮發。謝謝老媽為我樹立了學習榜樣。範青梅在心裏說,你要感謝老媽的不止是這個,老媽嘔心瀝血,是為了能幫你看守屬於你的財產。
會計證到手了,範青梅開始到財務部實習。老板娘虛心好學,公司的小會計樂為人師,範青梅進步很快。大哥就是財務總管,對妹妹的目的心知肚明。別人都說妹妹是任張總隨意捏的軟柿子,隻有從小看她長大的哥哥不這樣看。軟有軟實力,妹妹從小心裏就藏著算盤。範青梅七歲那年,二姨家想孵雞崽,可家中的母雞忙著下蛋,不肯趴窩。妹妹受母親之命,抱著自家趴窩的母雞去了二姨家。妹妹和母雞都受到了二姨的熱情招待,母雞享受了貴賓餐後覺得無以為報,將留存在腹中的最後一枚雞蛋貢獻在新窩。妹妹當仁不讓地帶回了這隻雞蛋。-個多月後,妹妹領命抱回有功之臣,二姨送客到門外,母雞在青梅懷中“咕咕”叫著催促,妹妹不走,妹妹說,二姨,你還欠著我家36個雞蛋。二姨摸不著頭腦,妹妹說,母雞在你家住了37天,第一天生的那隻蛋我帶走了,還剩36隻在你家,不會錯,我在家每天都算賬。母雞趴窩不生蛋,生蛋不趴窩,可這常識沒法跟一個七歲的孩子說清楚,好在二姨家雞蛋多,妹妹硬是拎走了二姨一竹籃雞蛋。這精明勁打小就天生在她骨子裏。大哥在公司這幾年,妹夫的放蕩他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心疼妹妹,自然也配合妹妹。財務部的總報表呈張總的同時,郵件就進了範青梅的伊妺兒。隻是老天作弄人,做哥哥的想不到算計來算計去,最後算計的是他自己的女兒。
範青梅跟張大東離婚是協議離婚。五千萬的數目是範青梅反複思量才決定的,按公司的資產分割,範青梅可以將數字再翻-倍,但是真要抽出這麼多,公司就難以生存了,畢竟這公司起家範青梅也付出過心血,範青梅不想看著公司垮掉,說白了,這公司兒子將來是有繼承權的。張大東居然不答應,說賬上沒這麼多錢,範青梅拿出一個報表合訂本,張大東翻了第-頁,就喪氣了,這報表是真賬,不是應付外麵檢查的假賬,範青梅平時做的功課是做到家了。範青梅說,你要是賴賬,我還有-個賬本。還真拿出-個賬本,賬本上記下的是曆年張大東行賄的名單和數額。張大東出了一身冷汗,獵人的獵槍不打狐狸精了,槍口掉過來時刻瞄準著他張大東的胸口,這獵槍裝的不是-顆子彈,是霰彈,要打倒的不止一個,是一窩。張大東繳錢投降。
離婚後的範青梅生活沒有什麼變化,本來這個家就是娘倆守著,張大東難得露個麵。範青梅把精力放在兒子身上。女人就是女人,錢再多也填不滿心裏的空洞洞,女人再強大,心裏沒個男人撐著還是-空殼。範青梅前半生的支柱是張大東,後半生的支柱就是兒子了。兒子學習很棒,這比銀行裏放著的五千萬還讓範青梅踏實。那幾年留學風盛行,兒子有了出國留學的念頭,星期天節假日都在培訓學校學英語,但考下來不理想,雅思隻有五分,SAT才一千多點分。範青梅-邊安慰兒子,-邊想幫兒子單獨請教師,也就是“一對-”。男人說老婆是別人家的好,到了女人嘴裏,這話變成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但男人說兒子是自己的好,所有女人都視為顛撲不破的真理。像很多母親一樣,範青梅認為兒子沒考好,主要是老師沒教好。範青梅打算找最好的教師,隻教兒子一個人。範青梅在兒子身上肯花錢,無奈那時候這類教師稀缺,範青梅摸不著門。就是這時候,豐玉潔來敲她的門了,豐玉潔不是-個人,還帶來了-個小夥子,小夥子是大牌培訓學校的金牌教師,送教上門來了。
範青梅認識豐玉潔很早,張大東剛進城時靠山是她老公湯總,那時候生意人的活動還在譜子上,打親情牌,身邊帶的是老婆,後來才時興帶小三。有-回幾家人到皖南-個古村落玩,天熱,沒有洗衣機,換下的衣服隻能手洗,好在村頭有口井。範青梅將一家三口的衣服放在臉盆裏,打上井水,蹲在那裏搓洗。範青梅在圩區長大,出門就有水,頭-次用井水洗衣服。井水原來有井水的好,手伸進去,涼意就順著胳膊往上爬。正洗著,張大東在背後說話,都洗了吧。他彎腰把-堆衣服放在井台的石板上,是另外幾家人的髒衣服,牽牽扯扯的還有女人的小衣。範青梅沒吭聲,這幾家的男人都是張大東巴結的人物,-路上五大三粗的張大東像條狗一樣跟在他們後麵,聽他們使喚。男人直不起腰,女人也沒了骨氣,洗就洗唄,好在她做慣了家務,多洗幾件衣服也不算什麼事。村頭是塊空地,有山風,山民們在村頭聚集乘涼,那幾家人洗完澡也陸陸續續來村頭。範青梅一個人蹲在井台上洗衣服,山民們免不了對這個外鄉女人指指點點,有人說,你看,城裏人出來玩還帶著保姆。範青梅聽了,就覺得後背上落滿了村民的眼晴,像是爬滿了蒼蠅。範青梅手裏的動作就慢了,眼裏有了濕意。都是張大東這個馬屁精,張大東把他自己當條狗,連累她變成了隨行保姆,讓她在這裏丟人現眼。範青梅真想甩掉兩手的肥皂沫,站起來走人。豐玉潔踩著拖鞋徑直走過來,說,妹子,怎麼是你在洗?我還以為張總拿走了衣服是雇老鄉洗,這怎麼行?怎麼能讓老板娘替我們洗衣服?豐玉潔搶過範青梅手中的衣服,一邊搓洗,-邊說,青梅,你直直腰,歇會兒。豐玉潔大呼小叫,另外兩家的女人也衝了過來,各人洗各家的衣服。範青梅就是這-回對豐玉潔留下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