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3 / 3)

範家惠說,先拿回來,下次再送就是。

張總說,幼稚。立即把錢送給撞進門的領導,就如同一個小偷,不,這比方不恰當,就如同-個從事秘密行動的人,安身立命的最佳辦法就是把知情者發展成同謀,不惜代價。

範家惠在自己辦公桌前想了好-會,才對張總的考題想明白幾分。這麼說,我就是那個撞進門的領導,他要把錢送給我,收買我?範家惠想到了王秘書顯擺的那些奢侈禮品,或許還真的有送錢。範家惠不由撇了一下嘴角,可惜我範家惠不是那種女人,隻是,那“同謀”指什麼呢,把範家惠變成王秘書-樣?範家惠的心口慌了,她脫口罵了聲自己“賤”。

接下來幾天範家惠的神情有些恍惚,在宿舍燒水忘了關煤氣,出門忘了帶鑰匙,王秘書看在眼裏,這冷麵皇後是想男人了。王秘書還以為這範家惠真是不開竅的女人,兩耳不聞窗外事,連窗內的事也不打聽,張總走後王秘書一直等著她開口探問,她像沒看到那一出。明明聽她喊了張總-聲,喊的什麼沒聽清,範家惠用的是固城方言。她是看出眉目了,可她硬是忍住了沒問,忍不住的倒是王秘書了。這小女生是典型的悶騷型,悶歸悶,是騷最終悶不住。在客廳看電視時,王秘書逗她了。

那天你看到的就是張總。

噢。

我跟他好了快三年了。

是嗎。

老男人有老男人的好,隻有和他好上了你才知道。

傍大款本是件不光彩的事,可王秘書恨不得讓全世界知道,至少得讓公司的固城人知道。別以為親不親故鄉人,跟老板牽上點親戚了你就是個人物,愚昧,這年頭,除了錢,男女之間要說親隻能是床枕之親。範家惠說,

你愛他嗎?

這話把王秘書逗樂了。

愛,愛他肯為我花錢,愛他的床上功夫。王秘書笑得很古怪,說,有人說,愛就是今天跟他睡了,明天還想跟他睡,不愛就是今天跟他睡了,明天不想跟他睡。他可比那些小公雞強多了。

可他不止你-個女人。

這年代,成功男人誰身邊隻有-個女人?

所以,你也栓不住他。

栓住他?為他生子,與他扯證?

王秘書眼淚也笑出來了,說,這其實也不是難事。

範家惠說,我要是愛一個人,才不管其他,隻要我愛他就行。

這回是王秘書把範家惠當個笑話看了。可是有些笑話講一遍可以,多了會過頭。有天晚上範家惠坐在馬桶上來情況了,自己買的用品用完了,情急之下隻能拆了-包王秘書的。第二天她照那品牌買了-包歸還,王秘書說,不要。範家惠以為牌子錯了,女人各有各的講究,一比對,沒錯。王秘書在客廳裏大聲說,你留著用,姐在相當一個時期戒了。這也能戒?王秘書說,你不是說栓住愛的男人,得為他生子與他扯證嗎?姐落實在行動上了。範家惠將信將疑,但事實擺在那裏,這個月王秘書確實沒來情況,-屋住的女人這日期趨同,範家惠記得倆人一貫是共患難的。範家惠留心了幾天,真沒有,弄不懂的是王秘書還是常醉醺醺晚歸,範家惠說,你不是說你肚裏有了嗎?怎麼還喝酒?王秘書說,傻,我就是要生個殘疾兒,殘疾兒才能加分,才能贏得了張總老婆,羸得了別的那些女人。心腸再硬的男人在殘疾兒女麵前都會軟成糖稀。All"s fair in love and war。

範家惠聽懂了這句英文,戀愛和戰爭是不擇手段的。範家惠真正亂了方寸,這女人歹毒,和那些將兒女弄殘的惡丐-樣歹毒。範家惠覺得自己這個眼線做得失職,對不起姑姑。她在臥室裏拔通姑姑的電話,範青梅說,多大事,打這主意的女人多了去,你姑父能擺平。你該上班上班,該睡覺睡覺,別為姑擔心,姑知道了。

姑姑的胸懷寬闊如大海。

範家惠想不到張大東主動找上門來,那天範家惠剛回家,門鈴響了,是張總,範家惠說,王秘書還沒回來。張總說,王秘書我派她出差了,今天我找範秘書。張總拎了大包小包塑料袋,裝的是專門從老家帶來的菜。張總說,我今天專門來做廚師,燒你喜歡吃的幾個菜。清蒸小骨雞,紅燒小鱖魚,蘑菇藕尖。我說的沒錯吧。範家惠訝然,這確實是她從小愛吃的幾道菜。這做老總的心比她父母都細。張總真的一頭鑽進了廚房,範家惠坐在沙發上如坐針氈,油煙機轟隆隆讓她頭昏,他這是聽到風聲前來興師問罪呢,還是,還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張總速度快,廚藝看上去也不錯,一會兒五六個菜就擺滿了茶幾。張總從包裏拎出一瓶紅酒,斟進茶杯,說,先吃菜,讓酒醒醒。範家惠心裏揣摩,這是在借雞罵貓,說讓酒醒醒,是想說讓人醒醒。她嘴裏就吃不出味。張總說,味道不正?範家惠說,正,菜燒多了。張總說,不多,吃不了我兜著走。範家惠舉著筷子的手就停下了。

喝了幾杯酒,張總說,你把我和王秘書的事都報告你姑了?

是。範家惠不撒謊。

你姑說什麼了?

讓我別管。

你管嗎?

我姑不管,可我眼裏看不下。王秘書她——

張總打斷她的話,說,你管就好。這天底下誰敢管我這事?我既不是政府官員,又不是違法嫖娼,你姑可以管,可她寧願撒手,現在有你管,我樂意。

張總說,可是你想過沒有,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管?管男人這事的除了老婆就是情人。

範家惠明白了,他是沒安好心。明白了範家惠反而輕鬆了,管,管到底,就是為了姑姑賭口氣也認,她王秘書有什麼牛逼的?

範家惠說,張總,網上說,情人之間談到感情就傷錢。我問你,你和王秘書做第-回給了多少?

張總說,記不清,真記不清了。反正你是我的乖乖,我的親人,你要多少我都願意。

範家惠說,我要她的一百倍!

張總起床時有些慌張,襯衣的鈕扣也扣錯了,衣角一上-下,範家惠反而淡定,說,張總,把鈕扣重扣-遍。張總訕訕地一笑,說,這鈕扣從開始就扣錯了,可總是要扣到最後一顆才發現錯。

事實是扣到最後他也沒發現錯,發現扣錯的是範家惠。

張總說,家惠,明天去我辦公室取支票。

範家惠說,網上的話還有下句,親人之間談到錢就傷感情。那支票你留著吧。

張總走到門口,範家惠突然喊了一聲,姑父。

張總回過頭,範家惠倚在床頭,淚水將拂在臉上的發絲粘住了。範家惠說,這是我這輩子最後-次喊你姑父了。

範家惠學管理出身,管得卓有成效,算得上是有政績的領導。王秘書出差回來的傍晚,範家惠幫她開門,拎行李箱,挺殷勤。範家惠頭發濕漉漉的,看樣子剛洗完了澡,不敢享受裸身,穿著睡袍。王秘書聽到洗浴間有男人的聲音在接手機,說,家惠,進步神速嗬,誰?洗浴間的門開了,走出的是她熟悉的人。她拎起行李箱,說,All"s fair in love and war,不管那個男人聽沒聽懂,轉身走了。第二天,她在大東公司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