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平靜。不過“宿”這個字用得不太貼切。相對於太陽,炮彈的位置沒有絲毫移動。站在天文學的角度,彈艙底部處是白天,彈艙上部是黑夜。在我們的描述裏所用到的“白天”與“黑夜”,表示的是和地球上的日出日落相同的時間跨度。
三位乘客睡得非常香甜,雖然炮彈在急速前行,但裏麵的乘客卻認為它是靜止不動的。沒有絲毫動靜表明炮彈正在太空中飛行。當物體在真空中移動,或者周遭的空氣與物體共同移動時,無論多高的速度,都不能被人的身體感覺到。沒有任何一位地球居民會感受到地球的運動?在這種條件下,運動跟靜止所帶來的感覺是相同的。因此,運動對物體沒有任何作用。靜止中的物體,沒有外力的作用下,將一直維持靜止。運動中的物體,如果沒有任何外力阻擋的話,會一直運動下去。這種運動和靜止的不變性,稱之為慣性。
在彈艙裏的巴比康和他的夥伴們,可以認為他們處於絕對靜止狀態。而且,即使他們在炮彈的外麵,其作用也是一樣的。如果不是月亮越變越大,他們肯定以為炮彈根本就沒前進。
12月3日早晨,三個人被一個歡樂的聲音吵醒。彈艙裏有一隻公雞在打鳴。
米歇爾·阿爾當急忙爬起來,爬到彈艙上部,將一隻半開的箱子蓋好。
“給我閉嘴!”他輕聲說道,“你這個傻瓜會讓我的計劃流產的!”
但是,尼切爾和巴比康已經醒了。“哪來的公雞?”尼切爾問道。
“不,不,我的朋友們,”米歇爾趕忙答道,“是我想用這鄉間俚曲喚你們起床呢。”
說著,他又咯咯地叫了起來,聲音嘹亮極了,活像一隻高傲的大公雞。
“你實在是太有天分的。”尼切爾用疑惑的目光盯著他說。
“是啊,”米歇爾答道,“法國人常常開這種玩笑,素有高盧遺風。就算是上層社會,也常常會這樣學雞叫。”
說完,他緊忙岔開了話題,說道,“你了解昨晚我一直在思考什麼?”
“我哪知道。”巴比康回答。“我在懷念劍橋的朋友們。你知道,對於數學問題我向來是一籌莫展。我根本無法相信,天文台的學者們是怎樣算出炮彈的初速度必須超過多少,才能最終到達月球呢?”
“你是想問,”巴比康答道,“怎樣才能抵達大概位於我們整個旅程十分之九處的地球引力和月球引力的平衡點對吧?因為到了那一點後,炮彈僅僅依靠其重力便可降落在月球上。”
“就是那個意思!”米歇爾說,“可我還是有點疑惑,他們是根據什麼算出炮彈的初速度呢?”
“非常簡單!”巴比康答道。“你也會?”米歇爾·阿爾當問。“當然可以。如果不是天文台幫我們解決這個問題,我和尼切爾也可以算出來。”
“好吧,我的巴比康老兄,”米歇爾說,“就算是把我大卸八塊,我也不會算。”“那是因為你精通數學。”巴比康心平氣和地回答說。“瞧,你們這些以X、Y 為生的人都一樣,總是認為數學是萬能的。”
“米歇爾,”巴比康辯駁說,“你認為不用錘子就可以耕田嗎?”
“怎麼可能。”
“那不就完了數學也是一個工具,如同犁和錘子一樣,但是對於熟悉他們的人來說,這可是好東西。”
“是嗎?”
“千真萬確。”
“你能給我演示一下這個工具嗎?”
“非常榮幸,如果你感興趣的話。”
“讓我看看怎麼才能計算出我們‘車廂’的初速度。”
“好的,我敬愛的朋友。隻要搞明白這個問題的所有參數,如地心與月心間的距離、地球的半徑、地球的質量、月球的質量,通過一個簡單的公式,我就可以準確地算出炮彈的初速。”
“那你把等式列出來看看。”
“這個對於我來說易如反掌。不過,我無法得出炮彈在地球和月球間運動的軌跡曲線,因為這兩個天體也在繞太陽運行。哦,不,我們假定兩個天體是靜止的就可以了。”
“為什麼?”
“因為這個問題積分學還無法解決,我們所采用的是‘三體問題’的方法。”
“看吧,”米歇爾·阿爾當挖苦道,“數學不是無所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