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在位的第九年我被冊立為太子入主東宸宮,同年三月,惠風和暢,祥雲漫天,我身著玄衣,腰束紳帶,佩帶蔽膝,立在高高的王座旁接受著百官朝拜。
那日的大殿上飄蕩著各種聞所未聞的誇耀之詞——資辨捷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每個人都極盡全力地放大著我的優點,好像我的出生就是為了要做王者,我就是為了王位而誕,為了天下而生。
可惜,他們並不知道半月前父君在母後宮中摔盡了一宮玉璧,他們也不知道無論我刀劍武器耍的有多好,文辭謀略修了有多少,也永遠都得不到父君的青眼。
父君隻喜歡微子哥哥,而我卻搶了他的太子之位。
大禮剛畢,父君就領著哥哥甩袖而去,隔著大臣們阿諛奉承的重重嘴臉,我看到哥哥回過頭朝我安撫一笑。
千瘡百孔的心在那一笑中暖如回春,我趕緊回他一笑,他卻已經轉過身去,留給我一個愈行愈遠的背影。那一笑快得轉瞬即逝,快得幾不可察,可我還是抓住了。
我要感謝上蒼,他給了我萬人之上的王位,給了我一個好哥哥,又給了我一個想要相伴一生的女人。
妲己被其父蘇護送進朝歌的當夜我本不想召幸她,沒想到她竟不顧侍從的阻攔,自己跑到了我的寢宮。
我才換上寢衣,她一身嫁衣固執地立在我床前,雙手掐腰道,“喂,我叫蘇妲己,你叫什麼名字?”
一宮侍從嚇得全數跪地,偌大的寢宮唯有二人靜立對峙。
我忽然來了興致,閑閑地歪在榻上,“你可以叫我子辛。”
她站在我五步開外的地方,“我曉得你是商朝的大王,日理萬機,沒有時間來找我,所以我自己掀了蓋頭來找你。”
嫁衣如火,佳人如火,她就像一團炙熱奪目的火焰,帶著焚天燃地的熱烈闖進了我的生活。
她將我的怔愣看在眼裏,施恩的口吻,“你不必謝我,姬發不要我了,所以我才會嫁給你。”
“姬發?”這是我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她臉色一白,滿不在乎道,“沒什麼,從今往後,你可要好好照顧我,不然我就……我就……就回蘇莊去!”
她想了許久終於想到了這個聽似很嚴重的威脅,我被她逗樂了,忽然覺得這深宮死寂,養一隻妲己或許是個不錯的決定。
妲己見我絲毫沒有被她的威脅震懾,杏目圓瞪,大步流星地走近,“你怎麼能笑呢,你們男人都——”
走得太急,她一下踩到了落地的裙裾,向我的方向跌來。
一陣天旋地轉後我被一團火焰撲倒在床榻上,耳邊響起一陣陣隻進不出的抽氣聲。
彼時,我一門心思全在那句“你們男人”上,這其中包括那個姬發嗎?心裏一悶翻身而起將她壓在身下。
下方的抽氣聲更響了。
黑絲縷縷,綻放在素色的床單上,我看著身下骨肉婷勻,風姿絕代的少女,薄唇帶著邪笑印上了她的眉心。
“我要像征服東夷袤土一樣征服你,我要讓你忘掉那個叫姬發的男人,從今以後從身到心隻屬於我帝辛一人!”
第二日,宮人皆道妲己妖冶惑君,令我沉迷至不顧禮法。我一笑置之,專心寵愛著我的小妖姬。
建鹿台,造摘星樓,滿朝文武接連上奏都被我一一駁回,我大商國祚綿長,如今國力雄厚,物阜民豐,豈會連個小女子的要求也滿足不了。
我就像個賭徒,賭上傾國之力,賭上了一個男人的尊嚴就為了得到她的芳心,日升月落,夜盡天明,卻不知在何時這賭注裏竟搭上了自己的心跳。
每當午夜夢回尋不到她的溫暖便難以成眠時,我恍然明了,今生想要離了她怕是不能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