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那副認真到執拗的表情，一時沒繃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妲己瞪著笑得近乎抽瘋的我，眼鋒一亮，張口就咬上了我的右手，我吃痛將她扔了出去，正巧跌在剛進院子的蘇侯腳下……
自此，妲己就多了位琴師。
我不得不承認妲己算得上一個聰慧的女子，凡事一點即透，但我更要承認她也是個懶到了極致的女子，凡事除了吃睡，一旦沒有人逼她，她便永遠也不會去做。日子行雲流水般地滑過，就在我深陷在與妲己的鬥爭中忘乎所以時父親要我去正廳拜別蘇侯，我這才如夢方醒，該是離去的時候了。
這段時間除了彈琴，我竟再也沒有碰過昔日書籍與刀劍，我認真審視著自己，隻驚恐地發現了一種名為沉淪的東西。
紅顏禍水，姬發，你想學先祖夏桀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了萬裏江山嗎？
毋庸置疑。從那日起我就再也不見妲己了。
臨行前一夜，妲己的侍女綠綺來到我的院中，低頭含淚道，“公子，求您去看看小姐吧，你再不去，小姐，小姐的手就要廢掉了。”
腦中一空，我飛身趕向她的院子，她如初見時一樣穿著一身水色薄衫，麵前臥著一張素琴，這時的她已不再畏懼，玉琢的指尖在素琴上旋轉跳躍，輕盈靈動如舞步。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離素琴，又急又怒道，“你這是做什麼？”
血水順著她的指尖流上了我的，她蒼白著臉對我莞爾一笑，“你終於來了。”
“你這是做什麼？”
“你一直不來看我，我以為你是因為我太懶而生我氣了，所以我很勤奮地在練琴，姬發，我真的很勤奮的。”
我喉間一澀，無言地取過袖中的巾帕替她擦拭傷口，這雙手原先她很愛惜，一點小傷便難以忍受，如今卻為了我變得血肉模糊。
“妲己，你真是個傻丫頭。”
“我不傻，我隻是想你來看我，明天你就要走了，可我想你以後還能來看我。”
我在她滿是希冀的雙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樣的單薄無力，狼狽不堪，我點點頭，握緊她的雙手，“妲己，五年，五年後我一定回來找你。”
那時的我過於自信，我以為五年之內我一定能踏平商朝的江山，然後妲己會成為我最美的王後。可惜，誓言立地太早，那時的我還太年輕。
妲己還沒有等到我，卻先等來了嫁到朝歌的旨意，當她梨花帶雨地逼問我時，我正在書房習畫。
一點濃墨滴在了畫紙上，白白毀了一幅上好的日出江山圖。
妲己萬念俱灰地離開，她那位名為綠綺的侍女卻忽然跪在我麵前，“小姐年幼，哪裏懂得公子的苦心，奴婢願作公子的耳目，隻望公子早日得償所願。”
我記得她，在蘇莊時但凡是我所想，她總能在前一刻替我置辦好，隻是那時我的心裏隻有妲己，如今想想，才發覺她對我的情意。
有了如此伶俐的一招暗棋我該高興才是，可為何那張滿是淚痕的臉一直在心頭縈繞不去，我大口飲下杯中的烈酒，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
“姬發，你是要君臨天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