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今日花朝(下)(1 / 2)

郡主出嫁自然是熱鬧非凡的,街巷裏敲鑼打鼓,方圓七百裏之間都能聽到。南宮家的花轎邊緣鑲嵌著金邊雕刻成的展翼鳳凰,轎子隊伍的後方是從江南請來的歌姬、舞姬,咿咿呀呀地唱個不停,那舞姬也沒有絲毫懈怠,隻顧翩翩起舞。

爾真與蕭靖柯緊跟花轎後,爾真想要上前說些什麼,卻還是停住了,隻是默默跟著,那身黑衣也顯得不合場合。蕭靖柯不離半步,自從昨日的事,對京城裏多多少少有些防備,也沒有了那副嬉笑的樣子,換上了以往的冰封神情。

新娘子被抬進南宮府多時,卻不見新郎。一幹人等正奇怪,隻見新娘子突然手持玉笛奔了出來。

“爾夏。”爾真不由皺眉,然後跟著那身紅衣身影。

“爾真,你去哪?”蕭靖柯一頭霧水,此時南宮府門口門庭若市,若突然飛躍起身去追,不免引來追殺自己的人,於是隻好靜觀其變。

新娘子越跑越偏僻,漸漸跑進城西的竹林裏去。爾真也緊跟不離。一路發覺黃土地上竟有個個血腳印,往新娘子腳上望去,原是竹刺早已將紅繡鞋刺破,爾真不覺一陣心疼。

——爾夏,你去哪裏?

“羽兒,你在哪兒?”紅衣女子似乎看不清路了,被橫斷的殘竹絆倒在地,那手中緊握的竹笛也碎了一地,發出幽怨的清脆聲響。循著那個方向看去,仿佛有人臥在雪地裏,三千青絲散亂。新娘子似乎瘋癲了一般,在雪地裏摸索,終於觸碰上那個冰涼的麵容,周身似觸電。

黑衣女子上前,伸手在新娘子肩上一點,不過多時,新娘子便昏厥過去。

爾夏,如今我能帶你走麼?不,你是新娘子。待會兒人們必定會追到這裏,而我背著你不便逃脫,且引人注目。可是你就在我麵前,七年未見,你就在我見得到的地方。黑衣女子欲伸展開的手又徒然收回,眼神有些無奈。

“爾夏,你一定要好好地活。”黑衣女子轉身要走,卻突然想到那個倒戈在雪地裏的身影,心想可能是個可利用的人物。於是折返回來,雙手架在那男子的身上,用力一提,抽離開這冰冷的雪地。

遠方已有人尋來,爾真將人往肩上一扛,回頭望了眼躺在雪地上的紅衣女子,就頭也不回地飛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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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兒了?”客房裏的男子背手站立在窗欞前,聽見木門啟開的聲響,安然問道。

爾真沒有應答,而是兀自進來,背上負著個人,青絲披散,看不清臉。

“這是..”蕭靖柯轉過身來,看見這番景象不由微微蹙眉。

“你的氣凝丹呢?”爾真將男子扶臥在梨花木床上,攏了攏他散亂的發,那男子唇角醜陋的疤痕就顯露了出來。

“這是誰?”蕭靖柯沒有反應,又問道。

“有用的人。我有太多的話想問,不能讓他這樣死去。”爾真起身,手中被遞來一顆玉白色的藥丸,她又將藥丸喂進男子嘴裏。片刻後,說:“你帶著他先回顧南堂吧,等他好後教他一招半式,這人骨骼健碩,該是一個習武的好苗子,到時又能為顧南堂添翼。我在這裏還有想要再見的人,暫時不想離開。”

“那你早些回來。”蕭靖柯有些不舍,但轉念一想,京城裏多數江湖人士皆是原來顧南堂的舊人,在這裏停留久了,未免會被找上門來,如今早日離開才是上策。於是他上前,背起那個氣息若有若無,身上如慘冰般冷涼的男子,“事不宜遲,我現在就走。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才是。”然後踩著窗欄飛躍出去,矯健如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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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城河裏的荷花又悠悠開放了,這一別竟過了半年。爾真這小半年裏日日留神王爺府內的動靜,而郡主卻很少再出來活動了,那美如河裏蓮花的郡主也很少再從百姓嘴裏聽聞,許多人也慢慢淡忘了她,淡忘了那個在大婚之日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南宮。

那天荷花開得尤其妖嬈,挺立河上。護城河沿岸有許多遊人玩鬧,文人墨客也都齊聚這河岸,一時人山人海。

突然有一襲朱色出現在爾真眼前,那身影尤為熟悉,隻是她眉眼之間的靈氣已然散盡,瞳孔之間盡是空洞。那人靠近河岸邊時,趁大家都未注意,雙腳輕輕一跳,身子於是躍入水中,如同一隻紅蓮要赴身水底。跟著水花一同瀲灩起的還有身後丫鬟的尖叫。

——爾夏!

黑衣女子終是掩住自己上前的欲望,十指死死抓住護城河的木雕欄杆,關節淒白。現在上去,未免太過引人注意,況且這樣一來自己來到京城之事就會公然皆知,到時候不知會發生什麼預想不到的事。眼下,指甲已被壓出血來,染得欄杆十個殷紅月牙形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