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涉及哲學和科學方麵,不同的人心之間有著一個主要的也可說是根本的區別,這就是:有的心較強於和較適於察見事物的相異之點,有的心則較強於和較適於察見事物的相似之點。大凡沉穩的和銳利的心能夠固定其思辨而貫注和緊盯在一些最精微的區別上麵;而高昂的和散遠的心則善能見到最精純的和最普通的相似之點,並把它們合攏在一起。但這兩種心都容易因過度而發生錯誤:一則求異而急切間誤攫等差,一則求閑而急切間徒捉空影。
五十六
還可看到,有的心極端地崇古,有的心則如饑如渴地愛新;求其秉性有當,允執厥中,既不吹求古人之所製定,也不鄙薄近人之所倡導,那是很少的了。這種情形是要轉為有大害於科學和哲學的;因為,這種對於古和新的矯情實是一種黨人的情調,算不得什麼判斷;並且真理也不能求之於什麼年代的降福——那是不經久的東西,而隻能求之於自然和經驗的光亮——這才是永恒的。因此,我們必須誓絕這些黨爭,必須小心勿讓智力為它們所促而貿然有所讚同。
五十七
專就自然和物體的單純法去思索自然和物體,這會使理解力破碎和散亂;專就其組合與結構去思索,則又會壓垮理解力而使之融解。這種分別在劉開帕斯和德謨克利塔斯學派與其他哲學相比之中就可看得清楚,那一學派是如此之忙於分子,以致很少注意到結構;其他學派則在結構中流連忘返,以致沒有鑽到自然的單純的東西。因此,這兩種思辨應當交替使用,以便使理解力既能深入又能概括,使上述那些弊端以及由之而來的假象得以避免。
五十八
綜上所述,洞穴假象大部分生於幾種情況:要麼先有一個心愛的題目占著優勢,要麼在進行比較或區分時有著過度的趨勢,要麼對於特定的年代有所偏愛,要麼所思辨的對象有偏廣偏細之病。這些就是我們為要屏絕和剔除洞穴假象而應在思想上有所準備和加以警戒的。一般來說,凡從事於自然研究的人都應把這樣一句話當作一條準則:——凡是你心所占所注且特別感滿意者就該予以懷疑,在處理這樣的問題時就該特加小心,以保持理解力的平勻和清醒。
五十九
市場假象是四類假象當中最麻煩的一個,它們是通過文字和名稱的聯盟潛入理解力之中的。人們相信自己的理性管製著文字,但同樣真實的是文字也對理解力有反作用;而正是這一點就使得哲學和科學成為詭辯性的和毫不活躍的。且說文字,它一般地既是照著流俗的能力而構製和應用的,所以它所遵循的區分線也總是那對流俗理解力最為淺顯的。而每當一種具有較大敏銳性或觀察較為認真的理解力要來改動那些界線以合於自然的真正的區劃時,文字就攔在路中來抗拒這種改變。因此,我們常見學者們的崇高而正式的討論通常以爭辯文字和名稱而告結束;按照數學家們的習慣和智慧,從這些東西來開始討論本是更為慎重的,所以就要用定義的辦法把它們納入秩序。可是,在處理自然的和物質的事物時,就算有定義也醫治不了這個毛病;因為定義本身也是文字所組成,而那些文字又生出別的文字,這就仍有必要回到個別的事例上來,回到那些成係列有秩序的事例上來。
關於這一點,等討論到形成概念和原理的方法與方案時,我們就會談到。
六十
詞強加於理解力的假象有兩種。它們不是不存在的事物的名稱(由於觀察不夠,有些事物尚未命名,同樣,也有的名稱來自荒誕的假設,隻有其名,而無其實),就是存在的事物的名稱,都顯得矛盾百出、界定含糊,而且都是順手從實在中亂抓來的。屬於前一種的有“幸運”、“原動者”、“行星軌道”、“火元素”,[17]以及起源於一些虛假空論的類似的虛構名稱。這一類假象倒不難驅除,因為要排除它們隻消把這些理論作為淘汰的東西全部斷然摒棄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