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賈寶玉狠摔命根子(1 / 1)

卻說與黛玉互相廝認的那三個小姐,第一個是賈璉同父異母的妹妹迎春,第二個是寶玉同父異母的妹妹探春,第三個是東府賈珍同父異母的妹妹惜春,都跟著老祖宗賈母。她們各自歸坐後,正在敘話,隻聽後院中有笑語聲,說:“我來遲了!沒得迎接遠客。”黛玉思忖道:“這些人個個都斂聲屏氣的,來者不知是誰,這麼放誕無禮?”心下正想,早見一群媳婦丫鬢擁著一位俊麗的少婦,從後房進來。黛玉忙起身相見,賈母笑道:“你不認得她。她是我們這裏有名的潑辣貨,南京所說的‘辣子’。”眾姐妹忙告訴黛玉道:“這是鳳姐姐,璉二嫂子。”黛玉便忙陪笑,以“嫂”呼之。鳳姐牽著黛玉的手寒暄半天後,賈母就讓她為黛玉安排床帳臥具去了。黛玉又在婆子們的陪同下,先後拜望了兩個舅舅和舅母。二舅母王夫人特別囑咐黛玉,見了寶玉不要理他,說他是家裏的“混世魔王”。

黛玉回到賈母處,剛用過飯,丫鬟就進來稟報說:“寶玉來了!”黛玉想:“這個寶玉,不知是怎樣一個憊懶人呢!”及至進來一看,卻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公子: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項上一塊由一根五色絲絛係著的寶玉。黛玉一見,就大吃一驚,心裏想:“好生奇怪,倒像在哪裏見過的,何等眼熟!”

賈母見寶玉進來請了安,笑道:“還不去見你妹妹呢!”寶玉早已看見一個嫋嫋婷婷的女孩兒,便料定是姑媽之女,便忙來見禮。待歸坐細看時,真是與眾各別,隻見: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寶玉端詳罷黛玉,笑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賈母笑道:“又胡說了!你何曾見過?”寶玉笑道:“雖沒見過,卻看著麵善,心裏倒像是遠別重逢一般。”賈母笑道:“好,好!這麼著,你們就更和睦了。”寶玉走到黛玉身邊坐下,又細細打量一番,問道:“妹妹尊名?”黛玉便說了乳名。又問表字,黛玉道:“無字”。寶玉見黛玉眉尖若蹙,笑道:“我送妹妹一字,叫‘顰顰’最妙。”寶玉又摸著自己項上的那塊玉問:“妹妹可有這個?”黛玉道:“沒有。你那玉是稀罕物兒,豈能人人都有?”黛玉話猶未了,寶玉卻登時發起狂病來,摘下那玉,狠命摔去,罵道:什麼稀罕物兒!人的高下不識,還說靈不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嚇得地下眾人一擁,爭去拾玉。賈母急得摟了寶玉道:你生氣,要打罵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寶玉哭道:家裏的姐姐妹妹都沒有,如今來了個天仙似的妹妹也沒有,可知這不是好東西!賈母忙哄他說:你這妹妹,也有來著。因你姑媽去世時,舍不得你妹妹,就將她的玉帶了去:一則全殉葬之禮,盡你妹妹的孝心;二者你姑媽的陰靈兒,也算見了你妹妹了。因此,她說沒有,也是不便於自己誇張的意思。你還不好生戴上,仔細你娘知道。說著,便從丫頭手中接過那玉,親自給他戴上。寶玉聽祖母那麼說,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就沒再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