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臨二年。”她腦海中浮現這念頭。碑文落款的時間。她不知道它怎麼出現,就像蛇含草,悄無聲息地冒出來。葉真抬起頭,仰望上端:從左向右橫向書寫的文字,忽然全部能夠辨認。
十二山民功德碑。碑麵記載事跡,與項尋玉說的大體一致,對他們幾段光輝事跡大書特書,頌揚他們如何鏟除混沌教,卻對怒帝暴政避重就輕:大概考慮到,他終究是當今皇帝的哥哥,不想寫得太難看。
最後,十二山民的名字以特大號字體鐫刻:珠白,魚蓮,玉河駿,雲瞻……
葉真的目光頓住,一動不動地盯著看。雲瞻。
雲瞻?我的那個雲瞻?她看了不信,手指一遍又一遍撫摸那兩個字。雲瞻。
怎麼回事?你在這裏?在二十五年前?她用力地、一筆一劃描摹他的名字,怕眼睛騙了自己,指尖也騙了自己。它們始終是雲瞻,沒有變成別的。
葉真一陣眩暈,喘不過氣來,額頭抵著潮濕冰冷的碑麵,希望頭腦清醒。
碰觸的刹那,碑麵像有涼風拂過,水波蕩過,文字在她眼前微微搖顫。葉真深吸一口氣,想要再看一遍。
雲瞻。他的名字依然安靜地深鐫石裏。
但是有哪裏和剛才不同。葉真掃一眼,就發現差別。
十三山民功德碑。
葉真張大眼睛,血流仿佛凍結。
玉河駿與雲瞻之間,多了一個清晰的名字——
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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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偏離原來的位置,顯然去過哪裏,又回來。原本漂浮在河麵上方,如遊絲般悠蕩的靈氣,終於不剩分毫。
朱鷺不知該何去何從,在原地忽高忽低徘徊。雲瞻俯瞰下方移動的河流,麵目陰沉。“說,你把河帶去哪裏?!”一聲怒喝,波濤翻卷,河水逆流。
巨龍般的水柱噴出河心,瘋狂搖擺掙紮之後,顯出似魚又似蛇的透明形體,腹內尚未吸收的幽藍靈氣隱隱發光。須臾的子民以為,靈角喜歡滅火。那是它的樂趣,不過它更喜歡吞食死於大火的靈魂。葉真漂浮的靈氣也被它一並吃掉了。
“那是你能吃的嗎?!”雲瞻伸出手,對著空氣狠狠攥緊拳。
靈角仿佛被人卡死喉嚨,痛苦地掙紮著吐出靈氣,咿咿呀呀地哀求。這種神獸的方向感很差,隻有火災能吸引它們。記憶力更差,永遠不知道自己上一刻身在何處。
雲瞻一甩手,它重重地摔回河裏,激起幾丈高的水花之後,倉惶順流逃走,撇下尚未回歸原位的河流不管。
僅存的幽藍靈氣聚在隱山爵手心。它們沒法追蹤原來的主人,隻能模糊地透露出傷口位置:手臂、腿、腳、後背、頭。
她全身都受了傷。雲瞻的心繃緊,臉色更加難看。如果她是來自那個時間的葉真……她還不知道,那紋身不是萬能的。
真,千萬不要以為,你擁有不死之軀啊!
雲瞻舉目眺望:日頭漸漸偏西,大河滔滔,瞬時百裏。
他打個響指。十餘道青煙般的影子凝聚在他身旁。“去找附近失火的地方。上遊、下遊、百裏、千裏——找到沉砂所見的那個女人。”
“爵爺,那個女人是誰?”一道青煙中飄出輕柔困惑的聲音。
“我妻子。”
簡潔無比的回答換到不少驚噫。雲瞻不耐煩地揮揮手,“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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