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立體構成裝置的東方魅力(1 / 3)

立體構成裝置的東方魅力

學術論壇

作者:王海櫻

【內容摘要】作為一種新型的裝置藝術,當代中國立體構成裝置通過形式要素、創意形象、空間的精神性這些立體構成的基本要素使作品不僅具備源於心靈深處的美,而且蘊涵富於哲學感的深刻思想和充滿精神魅力的空間意境。文章從立體構成的角度提出“立體構成裝置”以及與之相關的“空間意境”這兩個新的概念,運用當代立體構成學的核心理論和研究方法,層層深入地分析廣東美術館藏品及展品中三件出色而又各具代表性的中國當代作品,解析當代中國立體構成裝置的魅力源於對中國古代美術之豐富營養的吸收、整合與轉化,從而論述了立體構成裝置獨特而深厚的東方魅力。

【關鍵詞】裝置立體構成形式要素空間意境中國古代美術

自從20世紀初裝置在歐洲誕生以來,藝術界至今已出現了現成品裝置、影像裝置、新媒體裝置等各種類型的裝置。由於發現一些具有東方魅力的裝置近年來在中國有逐漸增多的趨勢,同時感受到這些裝置藝術的立體構成性質,筆者用“立體構成裝置”這一說法來描述這種新型的裝置藝術。①

所謂“立體構成裝置”即這種裝置是一種以當代立體構成學最基本的理論創作出來的三維造型藝術。立體構成在三個不同層次上的基本要素,即“形式要素”“創意形象”和“空間的精神性”同樣也是立體構成裝置的基本要素。②本文從以下三個方麵出發,探討立體構成裝置這種新型藝術樣式多層次的魅力。

一、構成形式與源於心靈深處的美

立體構成裝置首先是一種立體構成;而作為學科的立體構成研究的是如何采用各種材料將各種形式要素按照形式美的原理來組構成新的三維立體形態。③所謂“形式要素”,是指立體形態的造型、色彩、結構布局、材質肌理等。裝置藝術家傅新民說,“複雜的點、線、麵構成,既要考慮疏密、集散、明暗、虛實,又要關照上下左右、四麵八方的整體效果,通過點、線、麵、色的各種對比產生海浪的節奏和音樂的韻律。我對造型的變化規律進行了各個角度的切入,去探索它的形式語言”。④由此可見,藝術家在立體構成形式方麵的構思過程。

有關立體構成的專著通常從造型上將各種立體形態分為“線”構成、“麵”構成、“體塊”構成和“線、麵、塊”綜合構成等這幾種基本類型。如果從造型上來分析,以下探討的三件各具代表性的中國當代作品——黃致陽的《座千峰/竹山》(石材、毛竹,尺寸可變,2012第四屆廣州三年展,廣東美術館藏)、呂勝中的《紅魂——形與影》(施紅漆的鐵,236×180cm×4件,1991,廣東美術館藏)以及楊勇的《光·景》(綜合媒材,尺寸可變,2011第四屆廣州三年展啟動展,廣東美術館藏)——分別可以看成是“線和小體塊”構成、“麵”構成和“體塊”構成。

幾百根連接成盤旋曲線的毛竹竹竿和18件白花崗岩石雕構成了展示於廣東美術館正門外廣場的裝置作品《座千峰/竹山》。那些大小相仿、造型類似的石雕錯落有致地點綴於盤旋飛舞的竹竿線圈之間。作品的構成要素是一目了然的,隻有兩種:線條狀的竹子和體塊狀的石雕,這使作品的整體視覺效果鮮明簡潔、單純有力。再仔細分析我們發現,雖然硬質的石材被塑造成優雅的曲線狀外形,但每件石雕造型各異,其彎曲起伏或疏或密,就像自然界中高低起伏的山巒。同時,石雕的表麵被藝術家精心地雕刻成波紋狀的凹凸排線;圖案化的凹凸肌理既像汩汩的流水,又像人手上的指紋。另外,這些淺灰色的石雕有的偏藍,有的偏黃,使作品在冷暖明暗中更顯生動自然。飛速盤旋舞動的竹子在造型上是石雕的和諧呼應,它的外輪廓也像“山”,但它充滿動感和氣勢的狀態更像活潑流動的“水”。所以,作品在外形和感覺上的這些與自然山水的相似令人無法將其看成純抽象的作品。而作品的魅力就在於它外形上的“在似與不似之間”,在於它沒有寫實地呈現自然界中真實山水的外形和樣貌。作品僅僅采用了兩種純天然的材質,而關鍵在於作者巧妙地將真山真水等自然物象進行高度提煉概括和裝飾化處理,使作品讓人感受到清新迷人的大自然的深層活力。

如果用立體構成的方法來分析,上述作品的造型屬於“有機形”。“有機形”中有一種很重要的類型來自於藝術家對人體的感受。在淺灰綠色的美術館建築前,兩組以剪紙式的鏤空的負形形象和實體的正形形象陰陽互補而組成的“小紅人”立於青青的草地上,構成一件以“有機形”為主體的平麵雕塑裝置。這件中國當代藝術經典傑作《紅魂——形與影》陳列於廣東美術館南雕塑園,路上的行人透過欄杆可以清晰地觀看到作品。這是一件在當代立體構成學專著中出現頻率最高的中國作品。作品由兩組人形組成,其造型大致相似,其中一組略豐滿;一組人形的負形直立,正形與負形相連並水平嵌於草地地麵;另一組人形正、負形皆直立,二者的距離與人形的尺寸相協調。兩個負形的外框皆為剛勁有力的方形。整體來看,直立的三個人形呈現為正形和負形交替排列,構成“形”與“影”虛實相映的節奏感。整件作品雖然隻有鮮紅一種顏色,但這鮮紅不但不顯得“生”和“噪”,反而與草地的青綠、背景建築的淺灰綠形成飽和、有力的互補色對比,優雅、和諧、悅目。雖然作品的形式源於剪紙藝術,但藝術家呂勝中在源自傳統的形式上有許多新的創造。首先,傳統的剪紙一般不會采用負形(剪出形象後的剩餘材料),而呂勝中以中國藝術家對造型形式的敏感發現剪紙實體的正形和鏤空的負形之間的互補關係。其次,由於環境的原因,作品沒有像常見的剪紙那樣有許多“剪洞”細節,藝術家僅僅創造出人形的輪廓,使作品在有著建築物和草木的環境中顯得單純而醒目。而最為重要的是,作品的形象並非直接複製某一個民間剪紙圖樣,其采用的隻是“小紅人”這樣一種普遍存在於世界各國民間藝術的母題而已,⑤而且民間藝術中的“小紅人”造型是千變萬化的。呂勝中創造的這個單純凝練的表現性造型不是簡單的符號式形象,他在長期的創作過程中畫過各種姿勢的小人草圖,通過精心構思而創造出這一極富表現力的造型。⑥其圓潤飽滿的誇張化人物造型富於彈性和張力,整體感覺優美大氣,體現了藝術家深厚的造型功力。

當然,幾何形與“有機形”具有同樣的魅力,中國古代美術中早已有各種用幾何形或純粹直線塑造的形象。裝置《光·景》中的眾多幾何形裝飾燈高高低低地布滿整個展廳的天花板,展廳相對兩麵牆上的巨大鏡子則將這個光影閃爍的空間無限擴大。裝飾燈造型各異,或圓筒狀,或方筒形,或金字塔形;燈麵亦各不相同,有的是紅、橙、藍等純色透光布,大部分則是各種花花綠綠的彩色照片。但由於裝飾燈的造型都統一為單純簡練的幾何體,所以放眼望去整個裝置並不顯得繁雜,反而讓人一眼就被這個新奇的華麗場景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