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托月人(六)(1 / 1)

魏葭一聽,頓時覺得胸上挨了一下厲掌,猛地一陣咳了起來,半晌都斷斷續續的收不住。

魏戌裕被她駭得不輕,隻將袍子往後一撩,端了湯藥便要向她口中送去,魏葭咳得一陣,忽地整個人都哆嗦起來,躺著都顯得斜歪起來更不消說去拿住那碗。

魏戌裕急得心裏直突突,一時咬緊了後牙,低低地道了,“嫂嫂,戌裕得罪了!”這番說罷,魏戌裕伸得臂去,隻手將魏葭自鍛被裏撈了出來,將她扶正了倚了自己。

魏葭本是氣急攻心哆嗦不已,現下又被他一觸,心中驚駭,嗆了幾聲竟也止住了那抖糠似的顫,因著脫力,一時無奈,便也由了他幫著自己喝藥。

華綠困得淺,經魏戌裕兩人一鬧,迷迷瞪瞪睜了眼,見魏葭與魏戌裕兩人摟在一處,猛地一個驚乍,險些要脫了凳子摔下去。

“小主子!小主子!這可怎般使得!若是被哪些個有心坑害家主的瞧去了,這可真怎生了得,那家主真隻怕是被打進了修羅地獄,永世翻身不得了!”

華綠說著便要上前去請開魏戌裕,卻見魏葭靠在魏戌裕肩頭,麵相憔悴,靜靜地落了淚,那淚不慎入得碗裏又和得那苦藥喝入了肚中,華綠一時隻覺得心裏似是被人來回擰了好幾擰,酸疼得要死去了才會罷休。

魏葭早便瞧見了華綠被鞭子抽得布料破碎的長裙,她一時向前來,這才瞧仔細了她右臉頰上那幾道猙獰的劃痕,魏葭眼眶即濕,轉念想了想,頓時下了狠心要將她送了采購那兒去,期盼著她若是得了好時機,逃脫了這深宮中的爾虞我詐,也是她跟了自己這麼些年得的一個善終。

“華綠,我前兒個聽采購那處缺了人使,那老嬤嬤原是挺了膽子與我說,要向我討人,我駁了她……現下,想必管事兒的是賢妃了,雖說著,我說話已是不讓人聽得了,我要是托裕小王,怕……”

魏戌裕聽得這話,麵色陰沉了片刻,卻無說哪般的套路話推脫了去,魏葭見他此般模樣,知曉他定是默許了,她略展顏一笑,心中倒是平定不少。

華綠此時卻是一個響頭磕在魏戌裕的腳邊兒,咚咚作響,她再抬得頭時已是淚水漣漣,滿麵不屈地道,“奴婢自小姐幼時便常伴左右,說句不害臊的話,且不說夫人,奴婢怕是比奶娘還顧著小姐。”

說到此,華綠悲切不已,雙目瞘?盛著那淚止不住得往外滴落,已然斂去了往日的神采。魏葭見她這般,心中像被刀剜了無數下,隻將自己刺得鮮血淋漓。

“而今,小姐落難便一心張羅要助奴婢逃脫出去,奴婢心中慰藉,已是感激涕零。隻是,奴婢也是情義之人,但凡不能說小姐得意奴婢便寸步不離,小姐失意,奴婢便跑得一幹二淨,若真是如此,實是有悖作人的良心!”

華綠說罷又一個響頭猛地一磕,額頭上已是略顯淤青,魏葭卻全不為之所動,隻硬了心腸來罵道,“你如今跟了我有哪般的好!哪個人不是攀炎附勢,一心兒的要向高枝兒去!我已淪落至此,你也應著心裏靈巧著速速出了宮去了,也好讓我這敗了家父顏麵的,了無牽掛的死在這宮中罷!”

華綠聽了這話身子猛地一震,半晌無話,魏葭也因著方才用盡了氣力,懨懨地倚在魏戌裕的肩頭閉了眼。

可剛待她闔上眼那時,隻覺得眼前驀地晃過一個黑影,魏葭心中發虛,擔怕是有人來抓他們,猛地睜了眼去望,卻瞧見華綠正提著裙裾,微勾了身子,一心向著屋角的支柱撞去。

魏葭一聲驚呼被魏戌裕一手捂在肚裏,她極不真切地瞧見華綠漸漸委靡下來的身子順著柱子滑了下來,那觸目驚心的血一路蜿蜒著流滿華綠淩亂的長裙。

魏葭心中一哽,緩緩垂得淚來。

華綠,我知你意,隻是我怎能留你,我尚不能自保,怎能乞求在這宮中能保你周全……隻怕到時你倒在我的眼前,我卻救你不得!

魏葭輕輕地捉住魏戌裕的手,魏戌裕一怔去瞧她,隻見她眸子一片清明,亮亮的讓人無法直視。

而後,魏葭慢聲說道,“華綠若是去了,便托你尋得一處安靜之所將她葬了……若是,她還留得一口氣,隻求你無論怎般將她送出宮去。若……若真是還在,便托你轉給她這支金釵兒,隻說給她留個念想,往後遇上生活拮據,去當了也好……”

魏葭說著,自頭上取得一支鏤玉滾金釵交至魏戌裕手中包好,魏戌裕再見她說完已是雙目無神,極困頓的模樣,心中也是澀楚,便忙不迭地應了,又守著她好生一頓安撫,直至見著她漸漸睡沉了去,這才起了身將華綠攬在懷裏自窗口悄無聲息地躍了出去。

這夜,愈見黑沉,魏葭在這一片濃鬱的夜色裏入了夢,卻還是困得極不安穩……

華綠,華綠,你可要無恙,即便你去了,也要再等我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