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我的排你可以放心。”馬特遞過去一塊手帕,卡洛曼也不客氣,拿去擦了擦靴子,對於即將到來的戰爭,他們覺得,所有人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
“對了,聖若望尼在哪兒?”馬特開口問道。
“再往北一些,在戰線的第二分區。”曼尼代替卡洛曼回答道,“有空就多看看你發到的地圖,別的團可沒法和我們一樣一口氣把地圖下發到排。”
“喔。”馬特應了一句,他覺得,自己也是個參加過兩次戰鬥的老兵了,曼尼這教訓,實在是太讓人覺得不舒服。
遠處,一艘新的飛艇已經緩緩升入空中,作為炮兵觀察哨來使用,在這片原野上的戰壕群與夏維戴爾城之間,敵人還構築了一片新的塹壕群,堅固,而且綿延不盡,一直到能看得見大海的地方,目的就在於讓馬特所在的聯軍明白,接下來要進行決勝的地方,還多得很呢。
傳達完通知,卡洛曼也不急著走,在馬特的錫鐵茶壺旁坐了下來,伸出手取暖,都已經要到1912年的新年了,天氣冷起來也是常有的事情。
“哨子還沒怎麼吹過吧?”卡洛曼問道。
“就下船登岸那天,整隊的時候用過。”馬特回想了一下,似乎大家都真的不常用到這個小玩意。
卡洛曼笑了,“你差不多該用上了。”
這句話的含義倒是不需要別人來解釋,馬特明白,淒厲的哨聲意味著一次集體衝鋒,這在操典中也學到過,隻是沒想到,有朝一日真的要用到。
隻是,馬特還是想著,比起這種從塹壕到塹壕的戰爭,他果然還是更喜歡奪取瑪麗維爾鎮和攻擊炮兵陣地那樣的運動戰。
“梯子呢?”曼尼突然想起來這個問題,便直接開口問道。
“戰壕裏有,我們不用自己帶。”卡洛曼回答完,也不打算再多呆了,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又囑咐了一句,“燈火管製還是要遵守,帳篷外盡量不要點燃照明工具。”
“當然。”曼尼擺了擺手,燈火管製的命令已經不需要再這麼多下達幾次了,因為就在他們抵達後的第三天夜裏,敵人的炮擊突然開始在戰壕那邊轟鳴起來,仿佛遠處正在下著一場雷雨,而究其原因,居然隻是因為在某個交通壕裏,有個頭一次上戰場的毛頭小夥子軍官,提著一盞馬燈“發表演說”,鼓舞那些征召兵的士氣。
“這下倒好,不用鼓舞了,全部打道回府了。”
全部,就是那個營剩下的幾十個人。
他們那個營傻乎乎地聚集在支援壕裏,聽著軍官“關於國王、國家和家人的演講”,被一頓炮火炸成了忠於國王、熱愛國家、思念家人的傻子。
又一支部隊補充了上去,這下所有人都學乖了。
馬特在煤油燈下,安靜地閱讀著自己一直揣在行囊裏的書,連一貫吵鬧的營地,也沒有人舍得打擾他,曼尼守著帳篷裏的熱茶壺,用縫紉機油塗抹著自己腰間掛著的一柄士官短劍。
後人稱之為戰爭,他們卻不得不稱之為家。
“雇些殺人犯,給他們一挺機槍,每周固定地殺死一萬個成年男性國民,我們就不用在這國外的塹壕裏做著一樣的事情了。”
——唐納德·本森中尉,陣亡於1912年1月4日,夏維戴爾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