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發信號彈打入了天空,緊接著的是第二發,第三發,漫天的信號彈突然在無人區的兩段接連升起,在沒有節日焰火的日子裏,敵對的兩軍不約而同地將自己手中所有能發亮的武器,都射上了天空,作為對新年的一番慶祝,直到破曉,雙翼戰鬥機的轟鳴又開始在頭頂上回響為止。
“新年快樂!新年快樂!”本森中尉赤裸上身跑入了支援壕裏,一隻手抓著一瓶從軍醫那兒交易來的威士忌,向每一個遇到的人祝賀新年的到來。
在這個奇怪的晚上,紐蘭合眾國海軍陸戰隊獵騎兵第二團1營a連的每一個人,都蒙這位瘋狂的中尉所賜,在錫鐵杯裏盛上了一口烈酒,一邊高唱著即興編撰的讚歌,一邊喝下了這口難得的瓊漿。
而雙方的炮兵也難得地放過了這一夜,留下了安寧的睡眠給所有不得不在塹壕中度過新年的戰士,不論如何,造物主創造出這一天,不僅僅是讓人拿來打仗用的。
而也是在這一天,南方戰線的吃緊,使得駐守時間又被延長,從報紙和內部情報中,像馬特這樣的底層軍官也不難得知,雖然在合眾國與薩格森王國原本的協議中,隻有六個陸戰團被作為支援力量投入舊大陸的“偉大戰爭”,但是迫於實際情況,僅過了一個月餘,十個合眾國步兵師便登上了運輸船,和數以萬噸計的物資一同起航,跨越大洋開向了薩格森王國。
如果最終將有四十個師,七十萬人在前線排開陣勢的話,區區一個獵騎兵團,他們在幹什麼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他應該把時間更多花在學習怎麼變得睿智上。”坎貝爾看著和士兵鬧作一團的本森,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股腦地向前衝,哪來的睿智和不睿智的區別?”馬特抬頭看了他一眼,手裏的木棒又轉了個角度,幾枚生鏽的鐵釘被錘入了棍體,“記住把自己的弟兄盡快帶過無人區,跳進‘曼納佬’的壕溝裏就行了。”
“你也在擔心總攻的事情?”坎貝爾回過頭,似是驚訝地看向馬特,看到他手裏的東西時,驚訝就更明顯了。
“我是在準備,不是在擔心。”馬特繼續將鐵釘插入木棍,做成一個簡易的狼牙棒,他在上一次的壕溝防禦裏陷入了肉搏,看見一名倒黴的敵人被這麼個玩意敲得滿臉血汙,當場便深深愛上了這個古老的武器。
坎貝爾也苦笑,他是一個“大齡軍官”,比別人晚了好幾年才有從軍的欲望,也就讓他比別人多了幾年的閱曆,和開朗冒失的本森不同,也和難以捉摸的馬特不同,他將自己視為這個連隊裏的冷卻劑。
所有人都知道,新的步兵師抵達後,也就該讓他們填入戰線,流上幾公升的血汗來證明戰爭的可怕了,而就像在夜襲中阻止了濫殺戰俘的隊員一樣,坎貝爾認為,自己這次也應該負上責任,將連隊這匹戰馬的韁繩勒好,避免節外生枝。
“作戰計劃還在根據上頭的意思重新製定中。”第二天,卡洛曼在補給箱摞成的辦公桌前和他的中尉們說道,“但是進攻的日子不遠了,我們知道,曼納佬也知道。”
“你是說重新製定一個除了爬過梯子衝入開闊地接受屠殺以外的另一個爬過梯子衝入開闊地接受屠殺的計劃?”本森皺著眉頭,“我的人就剩下二十二個了,沒錯,痢疾又帶走了兩個。”
“痢疾?”卡洛曼聽到這個敏感詞,嚇了一跳,向本森確認道。
“我不確定,但是確實是傷病,軍醫說可能是,也可能是別的。”
“獸醫。”馬特給出了一個準確的評價,在舊的連部軍醫被調走後,這個新的軍醫似乎並不很受看好,至少經常裝病的人他也沒能分辨出來,直到坎貝爾帶著憲兵去到後方醫院帶人回來,他才發現那個病怏怏的家夥已經養得白白胖胖了。
“煉金術師。”本森更進一步地定義道。
“別開玩笑了,我們幾個得先知道,如果攻勢發起,我們衝過敵軍陣地後,應該往哪兒去。”
“往下一個壕溝去。”本森說道。
卡洛曼瞥了他一眼,“我說了別開玩笑了。”
“多特弗爾港?”馬特看著地圖,提出了一個可能性,“如果我是指揮官,我覺得這裏可以趁勢奪下,而且就在咱們連的防區位置延長線上。”
“隻要跨過幾個農莊和一道堤道。”坎貝爾也提出了他的補充,“如果是這樣,我們到時候再做計劃就太晚了。”
“那麼我們先考慮多特弗爾。”
卡洛曼似乎被說服了,他們麵前的這道敵軍最後的戰壕係統雖然仍然是幾乎堅不可摧的鐵壁,但是對於勝利的渴望仍然將對進一步作戰的希望注入了他們的內心。
至少,別滿腦子都是怎麼犧牲在敵人的機槍前。
“士官們怎麼想?”卡洛曼也向老兵們征求意見,四個排士官也被要求參加這個小小的討論會,隻不過最終決定的仍然是軍官們。
“一樣,不過我隻負責協助具體戰術上的安排,不想幹涉你們的決定。”曼尼明智地選擇了回避,他仍然需要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士兵們和當下的戰鬥上,對於更遠的事情,需要他的時候,他也自信有足夠的經驗和能力去處理。
其他排的士官也抱著差不多的想法,而將大權交回了軍官們的手中,但這並不代表他們與軍官有隔閡,相反的,在討論中,能大膽指出他們不足之處的,恰恰就是這些經驗老道的士官們。
“對了,b連的軍醫似乎提到過,對方的士兵多數患有口蹄疫。”馬特想起了這個重要的消息,也一並提了出來,“他們戰壕的衛生條件,可能比我們還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