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威斯敏斯特教堂區發生謀殺案(2 / 3)

福爾摩斯快吃完早飯的時候,我給他讀了這段報道,並說:“福爾摩斯,你對此有何看法?”他站起來,在屋裏來回踱步,他說:“華生,你真行,有話也能憋住不往外講。我沉默了三天,是曲於無話可說。現在從巴黎來的這個消息,同樣無關大局。”“和盧卡斯之死總還有較大的關係吧。”“盧卡斯之死同找到文件相比,隻是一件小小的意外。別忘了,我們的真正的目的是要弄回文件而使歐洲躲過一場災難。三天過去了,毫無動靜。兩天來我每隔一小時就收到一份政府的報告,可以知道目前整個歐洲還是平靜的。假設這封信真的丟了——當然這種可能極小——那麼信又在哪裏呢?它在誰的手中?這個人出於什麼目的抓住這信不放呢?這個問題像一把日夜敲擊著我的大腦的鐵錘。盧卡斯之死和信件的失蹤,這之間到底有什麼聯係呢?他到底收沒收到信?如果收到,卻不在他的文件裏,那麼有可能被他那歇斯底裏的妻子拿到了巴黎的家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怎樣才能避過巴黎警察的耳目拿到那封信呢?唉,親愛的華生,現在罪犯和警察都在跟我們作對,然而又事關重大,要是我能破獲這個案子,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啊,又有新情況!”

他匆忙地瞥了一眼剛剛交到他手中的來信,說:“好像雷斯德已經查出了重要的情況。華生,帶上帽子,我們一同走到威斯敏斯特教堂區去。”這是我第一次到現場,這是一幢具有十八世紀風格的高大嚴謹、美觀實用、外表陳舊的建築。雷斯德正站在窗前往外張望,一個高個子警察打開門,請我們進去,雷斯德過來熱情地歡迎我們。我們一同進去觀察情況,地毯上隻有一塊不規則的血跡。屋子中央有一小塊方地毯,小地毯的四周是小方木塊拚成的舊式木板,被擦得光可鑒人。壁爐上方的牆壁上掛著各種兵器,包括那把行凶的匕首。窗前擺著一張昂貴的寫字台。屋子裏的一切陳設都顯得富麗堂皇。

雷斯德問:“看到巴黎的消息了嗎?”福爾摩斯點了點頭。“這些法國朋友講得頭頭是道,似乎切中了要害。她敲開了盧卡斯的門,這很讓盧卡斯吃驚,他開門讓她進去了,因為她不能一直站在門外。弗那依太太說一直在找盧卡斯,並責罵起來。事有湊巧,牆上就掛著匕首。但殺人也不簡單,盧卡斯也用椅子抵擋了一氣,所以椅子都倒了,他手中還抓著一把椅子。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福爾摩斯睜大了眼睛,看著雷斯德。“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呢?”“啊,是因為一件你會感興趣的小事,正是你所說的反常的小事。這和主要事實無關,至少從表麵看是這樣。”

“那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知道,這一類案件發生以後,我們總是派人仔細看守現場,日夜值班,我們相信沒人動過這裏的東西。今天埋葬完死者之後,也沒什麼可調查的了,我們就想打掃一下房間。這不是固定在地板上的地毯,我們不經意掀開了地毯,發現……”“發現了什麼?”福爾摩斯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給你一百年時間,你也不會想到,你看見地毯上的那塊血跡了嗎?血跡大部分已經浸透過地毯了吧?”“應該是這樣。”“可是地毯下正對的白色地板上卻沒有血跡,對這一點你不感到很奇怪嗎?”“沒有血跡!可是,一定……”“你認為一定會有,可是,事實上就是沒有。”他握住地毯的一角,一下子翻了過來,以便證實他所說的。“不,地毯下麵一定會留下和上麵相同的血跡。”雷斯德看到這位大名鼎鼎的偵探被自己弄得一頭霧水,不禁開心地笑了起來。“讓我來告訴你這個問題的答案吧,第二塊血跡並沒消失,隻是不在第一塊的下麵,你看。”他一麵說著一麵掀起地毯的另外一角,立刻,在地毯下麵潔白的地板上露出一片紫紅色的血跡。“福爾摩斯先生,你看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很簡單,這兩塊血跡本是重合的,但是有人轉動了地毯。地毯是方形的,又沒被釘住,所以容易移動。”

“福爾摩斯先生,這一點不用你說。這是顯而易見的,因為地毯上的血跡和地板上的血跡應該是一致的。我要知道的是,誰移動了地毯,為什麼?”福爾摩斯神情呆板,但我知道他內心正激蕩起伏。過了一會兒,他問道:“雷斯德,門口的那個警察是不是寸步不離地守在這裏?”“是的。”“請聽我說,你仔細盤問他一下。但要把他帶到後麵單獨盤問。問問他為什麼居然敢讓別人進來,而且還把他單獨留在屋裏。不要問他是不是讓人進來了,你要讓他以為你知道了一切,讓他知道隻有坦白才有出路,一定要照我說的去做!”雷斯德走了,福爾摩斯這才欣喜若狂地對我說:“華生,你瞧吧!”他神情激動,重又振作起來,與剛才懶散的樣子判若兩人。他“呼”地掀開地毯,隨即趴在地上,並且試圖抓起地板的每塊方木板。他用指甲不斷地掀著摳著,忽然,有一塊木板活動了。它像箱子蓋一樣,從有活頁的地方向上折起。下麵有一個小黑洞,福爾摩斯急忙把手伸進去,可洞裏什麼也沒有,他不快地哼了一聲。“快,華生,快,把地毯放好!”

一切剛剛恢複原樣,過道裏就響起了雷斯德的說話聲。他看見福爾摩斯背靠壁爐,懶散地打著嗬欠,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福爾摩斯先生,對不起,讓你久等了。麥克弗遜已經承認了一切,過來,再講講你幹的好事!”那個高個子警察,滿麵羞紅,一副無地自容的樣子,悄悄溜進屋來。“先生,我是無心的,一位年輕的女士,昨天晚上走到大門前,她弄錯了門牌號碼。我就和她聊了幾句。一個人整天在這兒守著,實在很寂寞。”“那麼,後來怎樣呢?”“她想看看盧卡斯死在哪裏,她說她在報上看到了。她穿著講究,又會說話,我就想,讓她看一眼吧,不會有事兒的。哪知她一看到地毯上的血跡就躺在地上昏了過去,我跑到屋後打了些水,可無濟於事。我就到拐角的‘常春藤商店’買了一點白蘭地,可是等我回來以後,這位婦女已經不見了。我想她可能是感到不好意思,不願意再見我。”

“那塊地毯怎麼會移動了呢?”“我回來的時候,地毯被弄得有些不平了。你想,她倒在地毯上,而地毯又沒固定在光滑的地板上。於是我就把地毯鋪開了。”雷斯德嚴肅地說:“麥克弗遜,記住這次教訓吧,別以為我會被你的把戲蒙騙,我一看到地毯馬上就知道有人到屋裏來過了。沒少什麼東西算你走運,否則你可得吃不了兜著走!福爾摩斯先生,請原諒我們讓您為這區區小事辛苦一趟,我原本以為這個細節會使您很感興趣。”

“不錯,我很感興趣。警察,這位婦女隻來過一次嗎?”“是,隻來過一次。”“她是誰?”“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看了招聘打字員的廣告,走錯了門,一位標致和悅的年輕太太。”

“是位高個子的漂亮太太嗎?”“一點不錯,她很美,有人會認為她非常迷人。她說:‘警官先生,請讓我看一眼!就一眼!’她說話非常動聽。我本來想讓她隻從窗戶探頭看看,那是無關緊要的。”“她打扮得怎麼樣?”“挺素雅,穿著一件非常雅致的拖到腳麵的長袍。”“在什麼時間?”“天剛擦黑。我買白蘭地回來的時候,人們都在點燈。”福爾摩斯說:“很好。走吧,華生,我們還有別的事要辦;現在我們有很重要的事情。”雷斯德仍留在屋子裏,那位十分自責的警察給我們開了門。福爾摩斯走到台階上時,忽然轉過身。他的手裏還有一樣東西。這位警察看著那東西,突然叫出聲來:“天啊!”福爾摩斯用手指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然後把這件東西放進胸前的口袋。他洋洋自得地走到大街上,不禁開懷大笑,他邊笑邊說:“太妙了!華生,你盡管睜眼瞧吧,最後一場戲就要上演了。一切都會平安無事,沒有戰爭,不會影響到侯普先生的遠大前途,不會連累那位不謹慎的君主。歐洲局勢也不會複雜化,我們隻要略施小計,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聽了他的話,我不禁對這位天才產生了由衷的欽佩。我不禁喊道:“你把問題解決了?”“華生,還不能這樣說。還有幾個疑團沒有解開。但是我們了解的情況,已經夠多了,如果還是弄不清其他的問題,那是我們自己無能了。現在我們直接去白廳住宅街,了結這樁麻煩。”

沒想到我們來到歐洲事務大臣官邸,歇洛克·福爾摩斯要找的卻是希爾達·崔洛尼·侯普夫人。我們走進了上午用的起居室。這位夫人生氣地紅著臉說:“福爾摩斯先生!您太令我失望了,我一再請求您要幫我保守秘密,不要讓我丈夫知道我插手他的事情,可您到這兒裏,是想讓別人知道我都做了什麼嗎?”“夫人,請原諒我別無選擇。我受人重托,現在必須請求您把信交給我。”這位夫人突然站了起來,她美麗而豐潤的臉因這句話驟然變了顏色。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身體搖晃起來,我以為她要暈倒,但她強自鎮定住了。這時她臉上複雜的神情被憤怒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