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石化之穀(1 / 2)

再向前,那壁畫上鋪滿了大大小小的石塊,幾乎每一塊石頭上,都有著大小不一的人形,如同一個巨大的石雕工廠。石雕人像是沒有表情的,但壁畫中的人形不但表情痛苦,身體的各個部位更是掙紮扭曲,令觀者隻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他們此刻所忍受的重度折磨。

“隻有站在那裏,才明白‘石化’有多麼恐怖。一個大活人或從四肢指尖、或從頭頂發梢、或從左右兩耳開始逐漸被石化,痛苦到無法忍受之時,那些強悍之極的人就會拔刀痛斬,將石化部分一揮兩段。毒蛇齧臂,壯士斷腕,本來是絕頂高手的明智之舉,但在那山穀裏,即使砍掉手臂,也會從斷臂傷口處二次開始石化,無法阻止異變的發生。我親眼看到,好多人撕心裂肺般地嚎叫著,但石化迅速蔓延,由他們的麵部經過,怒張的嘴被定格為青色的石塊。可是,他們由胸腔裏發出的怒吼聲並未中止,鬱積於喉頭,最後竟然將脖頸脹裂,一顆石頭突然飛起在半空……”

丁峻苦笑著回應:“的確非常可怕。”

沒有任何科學家能解釋“石化”是怎麼發生的,而醫學界解剖大師們的見解又不完全令人信服,致使這種高速蔓延的怪病,成了人類世界裏的不解之謎。

畫麵中,半石化人跟地麵連為一體,無法移動,形如一株被鎖死在土壤中的植物。

“可你至少現在還好好的,不是嗎?”他又問。

雪晚抬起右手,亮出小指,心有餘悸地回答:“我的這根小指差一點就被石化,我甚至能感覺到,它內部的骨骼、肌肉和血管正在產生巨變,正在一點一點失去知覺。幸好,一個白紗遮麵的女人救了我,用金針蘸著自己的血給我刺穴療傷,才保住了我的小指。後來,她送給我一艘獨木舟,沿山穀中的地底暗河逃出,重回女城。再以後,我曾到過那條河數次,隨著年齡漸漸增長,卻再沒有勇氣試著躍入河中。”

這一點可以理解,就算河流要不了人的命,單單是那山穀中的神秘石化力量,就足夠讓人退避三舍的了。

“這麼多年了,我一想到那救命的女恩人,心裏就感到很溫暖。”雪晚幽幽地說。

接下來,雪晚帶丁峻看完了全部壁畫。畫中內容大部分是描述人與人之間你死我活的戰鬥,連貫起來看,就是一段鷹翼怪人的艱難奮鬥史。

“牆壁上空著的位置很容易理解,上麵將要雕刻的是女城的未來,但第一幅畫前的空白處應該怎麼解釋?難道在大渡河一役之前,鷹翼怪人還有另外一段不為人知的曆史嗎?”丁峻懷著這樣的疑慮,重新回到那空白的石壁前。

當他伸手撫摸那石壁的時候,敏銳地察覺石壁表麵略顯粗糙,某位置明顯地凹陷下去。他知道,之所以造成這種現象,是石壁經過反複的打磨而成,而打磨的目的,就是為了除去原先的畫麵。原作的筆畫有深有淺,深的筆畫必須加大打磨力度,直至將石壁磨得深凹進去。也就是說,這石壁上原先有畫,隻不過是被人費力磨掉了。

“大祭司說,磨掉壁畫的就是鷹翼怪人,他不想讓後人知曉自己的來曆。不過,到了今天,任何泯滅曆史的行為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他是來自石化之穀、亡魂深淵、煉獄之城、獻祭之鍘的,那地方被永遠地封印,成為女城曆史上的黑洞。沒有大祭司的準許,任何人不許以任何理由重提曆史。我,隻不過是誤入那地方,孩童無知,才得到了大祭司的特赦——”雪晚深深地歎了口氣,閃亮的眸子上蒙了一層淡淡的陰翳,“就是在那裏,我看到了一大片結繩記事的森林,無數條灰色的繩子由空中垂落下來,每一條繩子上都打著幾百個大小不一的死結。我猜想,那繩子的主人一定懷著滿腹心事,日日夜夜地思索追憶,想把一生中遇見的人和事全都記住,才細心地打下那麼多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