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秦嘉(1 / 1)

【留郡贈婦詩三首】

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憂艱常早至,歡會常苦晚。

今當奉時役,去爾日遙遠。遣車迎子還,空往複空返。

省書情悽愴,臨食不能飯。獨坐空房中,誰與相勸勉?

長夜不能眠,伏枕獨展轉。憂來如循環,匪席不可卷。

皇靈無私親,為善荷天祿。傷我與爾身,少小罹競獨。

既得結大義,歡樂苦不足。念當遠離別,思念敘款曲。

河廣無舟梁,道近隔丘陸。臨路懷惆悵,中駕正躑躅。

浮雲起高山,悲風激深穀。良馬不回鞍,輕車不轉轂。

針藥可屢進,愁思難為數。貞士篤終始,恩義不可促。

肅肅仆夫征,鏘鏘揚和鈴。清晨當引邁,束帶待雞鳴。

顧看空室中,仿佛想姿形。一別懷萬恨,起坐為不寧。

何用敘我心,遺思致款誠。寶釵好耀首,明鏡可鑒形。

芳香去垢穢,素琴有清聲。詩人感木瓜,乃欲答瑤瓊。

愧彼贈我厚,慚此往物輕。雖知未足報,貴用敘我情。

【詳解】

這是作者遠行前留贈妻子的三首詩。

第一首寫奉役離郡,不得不別,獨自傷感,無人可告。現到歲終例行差事,想到此去將與妻子日益遠離,急想親見一麵,於是打發人去接,並帶上信。可病魔纏身的妻子徐淑卻未能立即成行,隻能回信寬慰丈夫,情深意切地鼓勵他“割今日之恨,以待將來之歡”。後八句寫作者讀完信後以與妻對麵敘說的形式,說自己讀信後淒愴愁煩。白天吃不下飯,空房獨坐,沉浸於寂寞失落的情緒裏;黑夜睡不著覺,輾轉在哀怨煩亂的憂思中。這種憂思終而複始,沒完沒了,它不是身下的席子,可以卷起來去掉的。

第二首回憶昔日的孤苦少歡,陳述今日的顧戀不舍,表明對情愛的始終不渝。頭四句說上天不偏向任何人,隻有那努力做好事的才能享受它賦予的幸福。意含我們並未做壞事,為什麼命這樣苦呢?“念當”十句描述臨別的顧念與躊躇。最後四句是針對其妻徐淑的回信對她勸勉。病要勤看,心要放寬,不要叫愁思減損了壽數。忠誠的人篤情終始,真正的愛也決不可能短促。

第三首寫臨去顧看空房,想象妻的姿容,滿懷惆張,無可奈何隻好留贈幾件東西給妻子以寄相思。“肅肅”四句說仆夫們正在為出發忙碌著,已聽見車鈴的叮當聲,天一明就要登程了,自己也早就穿好衣服坐等。以下寫百無聊賴的詩人,低徊於空室,看到共妻居息的床帷,照明的蠟燭,讀寫的幾案,仿佛又顯現出妻的倩影。於是想到再寫一封信給妻,再送一些禮物給妻,但仍不覺安慰。於是又想到《詩經》裏“投我以木瓜”的詩句,覺得妻有大德於己,“慚此往物輕”了。這樣一夜起坐不寧,思緒萬千,但好在“雖知未足報,貴用敘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