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無能為力的感覺嗎?就像我現在這樣愛你!”
小梵揮起手就給了他一記耳光,響亮之餘,她凶狠地瞪著他,毫不留情地說:“閉嘴!——我是你的老師!”
國軒的眼鏡差點被甩出去,即便像現在歪歪斜斜地掛臉上,他也無從調整,不撞南牆心不死,這樣的打擊已經不叫他沮喪了,因為他感到自己正在一點一滴地死亡,回想她的話,強烈的恥辱感實際上比耳光更容易讓他屈服。
他不得不屈服,小梵推開了他,她氣得嘴唇也在抖,“你好自為之!”之後頭也不回地按來時的路返回。
他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就算他不放手,小梵也能輕而易舉地逃走。他並不敢有其他奢望,難道就連這份心思也該死嗎?他是不會明白了,她為什麼要露出那樣厭惡的表情,明明之間還能對他笑得那樣溫暖。
喜悅也好悲傷也罷,小梵讓他嚐過很多情緒的滋味。但是把一個人放在心尖上,就會導致一種極端——如果說那人給的歡愉是極樂的話,那麼他給的傷害通常也會致命。國軒太年輕,並不清楚自己冒著怎樣的風險,他隻知道她能讓他快樂,給他幸福,然而今天他確實被打敗了,一塌糊塗,到此為止,他才感到一陣無法稀釋的痛苦,就算拿出的是眼淚也於事無補,國軒恨透了這樣的脆弱,卻又不得不哭。
小梵必須推開他的,隻是目光激動到無法識別路線,才致使這返回的路走得久了一些,她迫切地想回到原先擁擠的世界,身後的純粹在她眼裏是扭曲了一些,盡管沒有人會說如此不美。好在,心軟之前終於找到人群了,那裏才最安全,孩子氣的插曲忽然終止了,她也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寒假之前再也沒見過小梵老師了,阿宏聽人說她請了長假,更有傳聞說她辭職了,不過他倒寧願相信老師隻是暫時離開,還會回來的。與他截然不同,國軒的預感是——他們再也不會見麵了。可見阿宏一如既往的樂觀也無法動搖國軒了。
沒有人聽說過小梵與國軒之間的故事,但或許是前後落差太明顯了,這回阿宏終於能夠察覺到國軒眼裏烙下的空洞,他認為,國軒眸子裏缺失的東西大概是被什麼人離開時一並帶走了。他猜的沒錯,結果確實如此。
被帶走了,更好或更壞的可能都被帶走了,剩下的國軒,不那麼好也不那麼壞。
雖然國軒本來就不是活躍的性格,但他性情上的一些轉變還是讓阿宏和大兵感到不安,他們不知道他究竟遭遇到了什麼,但卻一致地想讓他恢複到原來的樣子。至於國軒領不領情,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期盼已久的假期到了,這三人見麵的機會反而少了,畢竟各自都有生活要忙。
阿宏拉著小車買了一個月的冰棍,把攢到的錢全額交給了淩美心之後,他再從她那裏拿到三毛錢作為獎勵,這個錢不多不少,夠看場電影。他於是打算買好票之後叫上大兵和國軒一起去看。
獅山平日雖也有露天放映的片子可以看,但是正規的電影院卻是沒有的,要看還得要上櫻山去,在全鎮最寬暢的鎮政府路上,有一間青年宮電影院就位於其中央路段,且地如其名,那裏確實叫青年們趨之若鶩,一棟禮堂式的兩層建築,一層為售票廳,左右各開了兩個售票窗口,通常都會貼滿上映電影的宣傳畫,花花綠綠,引人入勝。由於影院隻有一個放映廳,所以每場隻放一部片子,一天最多能放6場電影,所以票數供不應求也是正常現象,為了買到票,有人早上6點就在門口排隊,要是來晚了也許就隻能是空手而歸了,如此的集體狂熱也隻有到影院才得一見。
不過即便電影票不貴也不是誰都消費得起的,說來慚愧,阿宏唯一的一次觀影經曆還是15歲那年翻牆進去的看的,在他印象中大門是楠木造的,座椅也是楠木翻板,光大堂廂可得有500個席位,兩側樓廂對稱宏偉,特別的是門窗上鑲嵌的彩色玻璃,在沒有關燈之前光影迷人,可好看了——至於那年的電影放了什麼內容,他倒忘淨了。
懷著對觀影的憧憬之情,他計劃5點半就到青年宮排隊,立下誌願要做當天的第一個購票者。為了實現這一雄心壯誌,另外防止自己睡過頭,他的方法簡單粗暴——那即是整宿不睡覺,一直熬到眼圈深深,見天剛剛有些起色立馬摸黑起床。
出門前將揉得皺皺巴巴的錢疊好放進褲袋裏,偷偷地搬出單車,趁家人還在睡夢之中就騎車飛馳,消失在黎明之間。
車輪轉呀轉,街道靜得詭異,空氣濕冷的可以,哈出的熱氣迅速霧化成煙,於是阿宏不停地哈氣逗自己玩,腳踏上的鞋大概是漏風了,灌入的寒意凍得雙腳幾乎失去知覺,氣溫低得過分,但阿宏仍哼著小曲,仿佛是地球上幸存的最後一名,不知道孤獨為何物,沾沾自喜。他想著過了橋,再過了集市,上了大路了,自己肯定是第一名。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他怎麼也沒料到,竟還有比他更拚命的人,就在阿宏刹車觸地的時候,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男人一個箭步衝到了售票窗前,搶前排在他前頭,阿宏不能再可惜,他趕緊把單車停到電影院側門的牆邊,把它跟牆上的一根水管鎖在一起,再也不敢怠慢,他動作極快,生怕又有路人插隊。
“小夥子,你也來得這麼早啊!”那個男人主動和他打著招呼,他麵相和善,圓臉盤,寬額頭,頭發微禿,
阿宏走了過去站在他身後,微微點點頭,“是啊,不過還是沒你早。”
“我家就在後街,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原來是這樣。”
“欸,你是來看哪場電影?”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最近都有什麼戲?”
“那就看《高山下的花環》啊!小說改編的,我讀過,特別精彩!”
“是嗎——那這個花環是講什麼的?”
“背景是對越自衛反擊戰,講了兩個戰士的故事,其中一個是正麵人物叫梁什麼來著,我記不得了,反正是個大英雄,另一個是高幹子弟,一開始挺窩囊的,老想著跑路,但是後來也被英雄感化……”
“那跟花環到底有什麼關係?”
“好像…….是沒什麼關係…….”
阿宏問:“那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我也不是很懂。”
“講的是戰爭啊?”
“對,79年打越南那會。”
“還以為是個愛情片呢。”阿宏憨笑。
大叔聽到也跟著笑,“嘿嘿,多少有點吧。”
“您一個人看嗎?”
“當然不,和我老婆!”
阿宏不住點頭,
“你呢——是和對象看嗎?”
阿宏撲哧笑了,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和朋友看。”
“小夥子還挺含蓄的呀!”大叔臉上似乎寫著“不相信”三個字。
阿宏無奈地笑道:“不是含蓄,我說的是實話。”
“那就更不應該了,我也告訴你,無論哪種女孩,隻要帶她看電影,這事基本上就成了!”
“怎麼說?”
“請女孩看電影總是沒錯的,我和我老婆的第一次約會就是看電影,那之後我們就開始戀愛了。”
“這樣啊——”阿宏若有所悟,單薄的外套不夠取暖,他就默默地抱緊自己的雙臂,
姍姍來遲的太陽為東邊的雲層披上金色紗衣,日出了,這盞燈終於亮了。
也是從那時起,更多的人加入了他們,後知後覺,阿宏身後的隊伍越來越長,當然他回頭望時優越感也會攀升。不需要靠聊天來打發時間了,倒數計時5、4、3…….
售票窗口的玻璃門被打開了,售票員伸出頭來,把一張排場告示貼在廣告牆上,引得大夥張望不停。阿宏還沒看仔細,就發覺有人拍了他一下,
“我走啦!”那個大叔已經買完票,準備離開。
“再見!”阿宏說。
終於輪到他了。
“看什麼?”
“那個……”
“哪個?”
“邊城吧…..”
“邊城是吧?”
“你覺得好看嗎?”
售票員無話,
“講什麼的?”
“你……要多少張?”
“給我三張票……”
“三張是吧——”
“欸!等一下…….還是換成《高山下的花環》吧。”
“你確定?”
“確定!”
售票員撕了三張票給他分別5排的7、8、9座,“3點開始,注意場次時間。”
“好!”阿宏一手遞錢一手接過票。
捏著這三張票,他高興得差點就把單車這回事給忘了,走了幾步才想起來自己是騎車來的,這才趕緊跑到側門把鎖鏈給解了。來的時候悠閑,回去他則踩得飛快,像隻火箭一樣,“突突”衝入大埕巷。
“大兵國軒!出來出來!”進了巷子他就開始喊。
不一會大兵家的門開了,大兵夾著人拖鞋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剛剛顯然是在刷牙,他到阿宏跟前時嘴角的泡沫都還掛著。
“怎麼了怎麼了?”
阿宏坐在座墊上,一手按著車把,一手掏出電影票,“你看這是什麼——”
大兵兩眼放光,直勾勾地盯著票子,搶到手上看,“行啊你!”
“怎麼樣!”
“太義氣了!”
“叫上國軒一起看去。”
“國軒……”大兵突然有些消沉,“這小子連續幾天都不見人,也不知道在幹嘛?”
巷子最未的一戶門發出吱吱啞啞的聲音,把他倆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讓他們激動的是國軒真的從門裏出來了,一頭短發,鬱鬱蔥蔥,盡管不予修理,卻還有型,瘦削的身子穿著他爸爸從舊貨市場買來的軍大衣倒變得偉岸了,幾天不見,他怎麼又成熟了一些。
“怎麼了?”他語氣懶散
“你動作就不能快一點嗎?”大兵說。
“給你看個好東西?”阿宏說。
國軒跑了過去,站在國軒的單車前,他並不抱任何期待,直到國軒煞有其事地把電影票推送到他的眼前,他定了定睛,之後確實驚喜。
“電影?”他反問道。
“沒錯!”阿宏說,
“你買的?”
“那當然!”
“什麼戲?”
“《高山下的花環》”
“什麼時候?”
“下午三點,”
“那2點半還在這裏見。”大兵提議道。
“好!”阿宏說完就往就把車往家門口踩,大兵也走回自己家,剩國軒一個人在原地雲裏霧裏,他本以為他們還會對他說點什麼,但是事實上他又多慮了。
阿宏拎著車進了家門,發現嫂子開始在廚房裏忙活了。綺雯一聽動靜,便走到院子裏,舞著鍋鏟,她問道,“一大早的——小叔你去哪了?”
“我買票去了。”阿宏說。
“買票?買什麼票?”
“電影票。”
綺雯恍然大悟,笑道:“是約了誰家的女孩去看呢?”
阿宏又不好意思了,他撓撓頭說:“沒有,不是非得和女孩子去看的。”
看綺雯蠻不在意的樣子,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丟下一句,“哎呀!”之後跑進廚房去搶救她那鍋沸騰得往外溢出的粥。
……
同時出發的三人,由於使用的交通工具不一樣,距離很快就拉開了,國軒騎著他爸的小摩托載著大兵一路向北,車速不快,卻足以掀起路人的豔羨之心,阿宏踩著他的單車在後頭追,後知後覺,他們兩人就已經消失在他視線之內,阿宏發現車胎有點漏氣,否則不致於這麼費力,過橋的時候他還恍惚覺得得有人在拉他,讓他動彈不得。
“哎呀!有人要跳河!”
一位大媽在他耳邊叫了起來,原來真的是她拉住了他的後車座。
“欸欸——大媽你你拉我幹嘛?”
阿宏不可理喻地扭頭看她,但大媽的熱心腸似乎可以解釋一切,她緊張地麵部表情都擠到了,指著橋東岸邊的護欄,阿宏從橋上往下看,除了站在台階上圍觀的4、5個人,還能看到一個坐在護欄上的女子,她痛哭流涕,一副要輕生的樣子。
阿宏此時內心非常糾結,一方麵他確實不想在這裏耽擱時間了,另一方麵他又實在是做不到視而不見,就在他左右為難之際,橋下的女子逼他作了選擇。
她抬腳一跳,“撲通”就往河裏掉了,這下所有人都沸騰了,亂哄哄一片卻沒有人施救的跡象。
“哎呦!誰快救救她啊!”大媽發出了哀嚎。
眼看女子就在橋下掙紮著,阿宏果斷脫了身上的毛衣和鞋子,一頭紮進刺骨的河水裏,一下水他立馬就後悔了,這份透骨奇寒幾乎快讓他失去知覺了,他唯一能擺脫這中麻木的辦法就是遊起來!
水冷是冷,可阿宏還不至於被凍傻,他見女子撲騰出的水花之多就知道她有多驚慌。而此時她能抓住的任何東西都會被當成救命稻草一樣被抓牢,阿宏心想要是被她纏住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因此他不從正麵遊向她,而是從背麵靠近,抓住時機,從後部伸手摳住她的下巴,托起她的臉,使之透出水麵,以確保她能呼吸到空氣。
“你別急,我會把你帶上去的——”阿宏慰問了幾句,分散女子的注意力。
接著他也臉朝天,背躺臥在水麵上,一隻手抓住女子,一隻手向後方劃水,雙腳打水滑行的方式把女子拖回岸邊,等差不多靠岸,阿宏就把已經冷靜下來的女子向上托舉,而護欄上的路人也紛紛伸出手來把女子拉了回去,最後她被送去了衛生院。
救完人幾乎是筋疲力盡,他上岸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也快累垮了,趴在台階上踹口氣,稍作休息,剛剛那位的好心大媽幫他把單車推了下來,還把他的衣服鞋子給他拿了過來。一個家住橋頭的大爺也拿了條毛巾過來。
阿宏冷得直哆嗦,結果毛巾一裹,被河水浸透的衣服直接往身上黏粘,更是如墜冰窟。
“不對不對!”阿宏縮手縮腳,嘴唇發白,他想從褲袋裏掏出什麼來,等袋子裏兜住的水都擠掉了,他也沒找到他要的東西。
“我的票呢!”阿宏抖得更厲害了,“該不會是被衝走了!”他痛苦地訴說,“大媽我電影票被衝走了——”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麵,他欲哭無淚。
“小夥子,你別急,用不用我拿網幫你撈撈看?”
“被衝走了……”他陷入了絕望之中,久久都沒法回過神來。
而另一邊,已經停車在影院門口的國軒和大兵還不知道阿宏的遭遇,他們癡癡望著來時必經的路,沒有意識到時間正一分一秒地流失,直到觀影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而阿宏卻不見人影,他們才萌生了危機感
“他怎麼這麼慢?”國軒說。
“不應該啊——就算是走路也該到了。”大兵說。
“是幾點開始?”
“3點。”
“現在是幾點了?”
大兵隨便抓住一個路過的人問道,“請問,現在是幾點了?”
“2點11個字,”路人抬手看表,如此告之。
“已經11個字了?”國軒說。
“我們該不會被他耍了吧?”大兵苦笑。
“等等——”國軒撞了大兵的肩膀,“娟兒?”
大兵也看到一男一女向他走來,其中的男子梳著三七開的背頭,穿著灰色的過膝大衣,西裝褲,腰上束著皮帶,看裝扮要比他們大幾歲,然而雙眉細柔、下巴略尖,模樣卻生得相對稚嫩。而他身邊的女孩果真是娟兒!讓他感到驚訝的是,娟兒竟然解下了花苞頭,以披肩的長發示人,如果不是她那甜美的梨渦太深刻,一時還真難以認出她來,“娟兒!”大兵揮手招呼。
娟兒被叫住,一看到大兵,她的臉“刷”得一下紅了起來,仿佛幹了什麼壞事被抓了現行似的,把頭埋得低低的。而她身旁的男子卻對她的尷尬全然不覺,反而用一種極其提防的眼神打量著大兵。
“你是——”男子問。
“她沒說過嗎?——我可是她的大兵哥哥!”大兵挑眉道。
“什麼?”
“大兵,別鬧了——”娟兒猛地抬頭,埋怨道。
“他是誰啊?”大兵把娟兒拉到一邊,低聲問。
“他……是我阿姨的侄子。”娟兒說。
“所以……你們……”大兵麵露難色,欲言又止。
“你想哪去了……”娟兒臉上的尷尬勝過羞澀,她回過身去,對男子說,“快開場了,我們先進去了——”
她匆匆往大廳的正門走去,那位男子在瞪了大兵兩秒之後,立馬跟了上去。
“那男的是誰?”國軒問。
大兵搖頭,歎道:“對手。”
“誰的?”國軒問。
還來不及回答,一幕讓他們兩人都永生難忘的畫麵出現了,“鈴鈴——”循著車鈴聲,他們望見一個身影越來越近,
是阿宏,他騎著單車來了,可身上披著一條橘色的披風是怎麼回事?而且還光著腳!光腳踩踏板阻力是會比較小嗎?另外他怎麼頭發濕漉漉的,流汗也不止於此吧!
“他究竟遭遇了什麼?”這是他們心裏共同的困惑。
隻有阿宏知道自己經曆了什麼——他剛剛挺過了生命的嚴冬!而且為了不讓他們兩個繼續空等,他咬咬牙,把毛衣鞋子丟進車籃,披著條毛巾就踩著單車過來了。一路上冷風相隨,錐心刺骨,阿宏簡直要被折磨死了,問題是來到這,竟然還要被他們兩個當成笑話一樣指指點點,他實在是受夠了!
“你到底是來看戲的還是來做戲的?”大兵跑了過來,追問道。
“你要不要猜一下發生什麼事了?”阿宏停下單車。
“你不要告訴我你不小心掉河裏去了嗎?”大兵說。
“你說對了一半,不是不小心,是我自己主動跳河裏去的。”
“什麼意思?”國軒驚問。
“你們可能會覺得我在編故事,但是這是真的,就在剛剛,在永興橋那邊我救了一個跳河的女人,所以才成了這幅模樣!”
“你是說你剛剛見義勇為了?——而且還救人一命!”大兵用手指指著他。
阿宏微笑點頭,“不過真的冷死我的,以後還是輕易別下水了!”
“你怎麼什麼事都能碰上,我還真是服了你了!”國軒拍拍阿宏的肩膀處,那兒也是濕的。
阿宏苦著一張臉看他,像是十分讚同他的樣子。
“你也不虧啊,就等著家屬給你送錦旗吧,——‘像昱宏同誌學習’!諸如此類的。”
“我才不稀罕呢。”
“那你稀罕什麼?”
“我……”
“不對,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跟我們說?”大兵立刻反應。
阿宏笑得憨,他醞釀了一會說道:“聽我說……剛剛救人的時候…..我忘記把褲袋裏的票拿出來了,結果上岸時才發現……好像已經被河水給衝走了……”
“啊?”大兵張大嘴巴,嘴角向下,哀莫大於心死,就連目光都滯住。
“那怎麼吧?”國軒問。
“不急,我先去跟他們說一下具體情況,看能不能給我們進去。”阿宏從車上下來,“你們幫我看著車,”他把車頭交給了大兵,跑到售票窗口去。
“票已經賣完了。”售票阿姨提醒道。
“我不買票,早上已經買過了,6點的時候我就在這裏排的隊,我還是第二個!記得我嗎?”
“沒印象。”
“不能夠吧——我買了三張《高山下的花環》!”
“然後呢——”
“阿姨…..我怎麼說呢……剛剛發生了一些意外,總之現在我的票不見了,你看——”阿宏指了指她牆上的鍾,“就要開場了,拜托通融一下讓我們幾個進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