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超越災難書寫的美學立意(1 / 3)

超越災難書寫的美學立意

回眸一瞥

作者:王紹林 範藻

摘 要:

薑明的長篇小說《尋根》,記敘一個在汶川大地震災難中失去記憶的人尋回自己姓名、故鄉和往昔經曆的故事,超越災難文學的災難書寫的美學立意,體現出全新的文化意義,這就是跨越世俗成見,尋回人倫親情;超越家族姓氏,尋求女性價值;穿越物質世界,尋覓精神家園。從而實現了“以人為本”以人的生存感覺、生活感受和生命感悟為要的美學立意,從而揭示出了災後重建被我們忽略了的心靈重建、精神重建,乃至生命重建的文化意義。 關鍵詞:薑明;《尋根》;災難書寫;美學立意;文化意義

政治學意義上的汶川災後重建已取得階段性成果,但是文化學意義上的災後重建才剛剛開始;抒情文學視角上的災難書寫正漸趨平淡,但是敘事文學領域裏的災難書寫卻方興未艾,尤其是在長篇小說的創作方麵。吳絲絲《來生我們一起走》、張慶洲《紅輪椅》、周冰玉《五月的名字叫堅強》、白雲《國家血脈》、梁佐《映秀灣》、鮮繼明《愛是黑夜的燈》、賀享雍《拯救》等長篇小說相繼出版,四川文藝出版社2012年11月推出了著名詩人薑明的《尋根》。

相比較而言,在災難書寫上,我們既往的小說要麼表現的是戰勝災難的抗爭死神,要麼再現的是重建家園的曲折複雜,要麼彰顯的是撫平創傷的大愛無疆。而薑明的《尋根》發揮了詩人般的想象,編織了一個尋找記憶的故事:女主人公在震驚中外的汶川大地震中神秘地失去了記憶,為了尋回曾經的“我”,還有“我”的故鄉、“我”的親人,她踏上了與其說是“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漫漫“尋根”之路,不如說是“兩處茫茫皆不見”的冥冥“問道”之旅。主人公與其說是要尋找到自己生命的根脈,不如說是要尋找到人類精神世界的根係和文化基因的根源。薑明在作品中傾注著詩性式的情感,呼喚著純美至善的人倫親情,營造出詩意般的意境,女主人公尋根的過程,就是體驗生活的繽紛與浪漫,感受生命的激情與活力;著力於關注“後災難時代”的一個普通個體生命的曆史與當下、情感與理性、欣喜與煩惱。在小說書寫災難的視角上,擁有了全新而真正意義上的“以人為本”以人的生存感覺、生活感受和生命感悟為要的美學立意,從而揭示出了災後重建被我們忽略了的心靈重建、精神重建,乃至生命重建的文化意義。

一 跨越世俗成見,尋回人倫親情

所謂人倫親情的核心是以血緣為紐帶而結成的一種親戚關係,擴而大之即是根據人際交往的親疏程度、好惡狀況,乃至利害牽連而形成的社會關係。這種人倫關係的最高境界是親如一家,即《禮記·檀弓下》雲:“仁親以為寶。”如果說,這是前現代化社會王道樂土上的溫馨圖景的話,那麼,隨著工業革命時代的到來,商品經濟的盛行和城市化進程的加速,人們居住的分散性和人際交往的碎片化,傳統的親情在金錢社會的誘惑和物質世界的考驗之下越發力不從心,甚至蒼白無力了,以至於在麵對親人同胞身陷困境、遭受打擊的時候,尤其是麵對非親非故、素昧平生的受難者之時,更是檢驗人倫親情的試金石。因此,如何跨越世俗成見,尋回人倫親情就更顯得彌足珍貴。

《尋根》的主人,一位年輕美麗的姑娘因地震受傷被送進了醫院,躺在潔白的病床上在腦海裏努力嚐試著“幾個基本問題:我是誰?我是哪裏人?我的親人在哪裏?我是做什麼的?”這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她沒有絲毫的記憶,於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醫院的院長告訴“我”,患的是“失憶症”。出院後,我到哪裏去呢?我的家在哪裏?我姓什麼呢?找不到半個答案,一時間主人公成了個沒有來曆、沒有經曆、沒有歸宿的“三無”人員。就在這時,她被在大學當教授素不相識的、在地震中痛失女兒的一對老夫婦收養了,在這個陌生而又親切的家庭中享受著親情的天倫之樂。

他們也是把我當女兒的,每天8點不到,老太太就會來敲我的房門:“閨女,起床了,睡懶覺對身體不好的。”

於是我就懶洋洋地應一句:“好的,我馬上起床哈。”翻一個身,繼續睡。我就是他們家的女兒,女兒要睡睡懶覺,爹媽拿我有辦法呢?

一場意外降臨的災難,一次神奇遭遇的失憶,一段美妙傳奇的經曆,一些素不相識的人,我們怎麼都不會將親情和家庭與“它們”聯係在一起的。因為,在世俗的眼光看來,遭受厄運時這些都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也許在平日裏,名和利的考量都成了人們交往的主要標尺,得與失的權衡成了人們取舍的重要砝碼,以至於斤斤計較,錙銖必較。然而,巨大的災難和殘酷的現實讓人們思維的翅膀陡然間飛躍出了狹窄的物質空間和現實時間,一切人為的東西都不重要,而源自於天然的血緣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人倫親情才是永恒而溫暖的。因為同一個民族、同一個國度,乃至因為有著同樣的經曆,也要努力在虛擬的想象中通過認親的方式,來滿足古老而自然的血親認同,以此撫平親情失卻的創傷,獲取麵對生活的勇氣,得到戰勝天災的力量。

小說利用這麼一個傳奇的故事,給我們提出的是一個嚴肅的問題,究竟什麼是真正的人倫親情。從古老的血親關係看,它是以父係為根基的血統和以母係為延展的血親結成的一個龐大而有序的家族,不論我們走得多遠,離得多散,分得多開,都要通過姓氏來自認家門,尋求歸屬;通過續修家譜來認祖歸宗,獲得依賴,由此使我們的“家”延續了千百年。然而,一場意外的地震將一個人的記憶徹底“清空”,具有著深刻的象征意義,即斬斷諸如“親不親故鄉人,美不美鄉中水”一類的自然紐帶。盡管如此,人們還是要努力構建一個想象中的“血親”願景,在虛幻的滿足中,超越現實的名韁利索,複歸古老的價值認同,進而實現“天下一家”,彼此親愛的大同夢想。就這個意義而言,薑明的《尋根》有著文化人類學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