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氏前年(指1912年)得諾貝爾獎金,推為世界文學巨子。此劇《東方未明》,意在戒飲酒也。德國人嗜飲,流毒極烈,赫氏故諍之。全書極動人,寫田野富人家庭之齷齪,栩栩欲活,劇中主人Loth and Helen尤有生氣。此書可與伊卜生社會劇相伯仲,較白裏而(Brieux)(法國劇作家)所作殆勝之。”
丁文江隻比胡適大四歲,但一直像大哥哥般“操心”著這個小弟弟。
胡適喜歡喝酒,在國外求學時雖不沾酒,但回國後應酬一多,胡適也就開戒了。丁文江擔心胡適飲酒過量傷身體,就從胡適《嚐試集》裏摘出幾句詩請梁啟超寫在扇子上,並把扇子送給胡適,提醒他戒酒。那幾句詩是:少年恨汙俗,反與汙俗偶。
自視六尺軀,不值一杯酒。
倘非朋友力,吾醉死已久。
……
清夜每自思,此身非吾有:
一半屬父母,一半屬朋友。
便即此一念,足鞭策吾後。丁文江的苦心,令胡適感動,說:“我很感謝他的情意,從此把他看作一個人生很難得的‘益友’。”
然而戒酒也和戒煙一樣難,胡適屢屢破戒。丁文江為此很替胡適擔憂,1930年11月,他連著給胡適寫了兩封信,勸其“毅然止酒”。
第一封信:適之:
……我事體近來大忙,就沒有立刻寫信給你。但是屈指你將要離開上海了。在這兩個星期中,送行的一定很多,唯恐怕你又要喝酒。特地寫兩句給你,勸你不要拚命,——一個人的身體不值得為幾口黃湯犧牲了的,尤其不值得拿身體來敷衍人。……第二封信:適之:
前天的信想不久可以收到了。今晚看《宛陵集》,其中有題雲《樊推官勸予止酒》,特抄寄給你看看:
少年好飲酒,飲酒人少過。今既齒發衰,好飲飲不多。
每飲輒嘔泄,安得六府和?朝醒頭不舉,屋室如盤渦!
取樂反得病,衛生理則那!予欲以此止,但畏人譏訶。
樊子亦能勸,苦口無所阿。乃知止為是,不止將何如?
勸你不要“畏人譏訶”,毅然止酒。胡適在上海那段時間因交友不慎,賭博、酗酒、逛窯子,樣樣都學會了。那時的胡適,並未認識到嫖乃一種可恥之惡習。
赴美留學後,受美國觀念的影響,他方醒悟:嫖乃人間大惡。因此,他呼籲國中人士,要樹立一種新道德:
“今日急務,在於一種新道德,須先造成一種新輿論,令人人皆知皮肉生涯為人類大恥,令人人皆知女子墮落為天下最可憐之事,令人人皆知賣良為娼為人道大罪,令人人皆知狎妓為人道大惡,為社會大罪,則吾數千年文教之國,猶有自贖之一日也。”
對自己曾經的荒唐,胡適也做了懺悔:“吾在上海時,亦嚐叫局吃酒,彼時亦不知恥也。今誓不複為,並誓提倡禁嫖之論,以自懺悔,以自贖罪,記此以記吾悔。”
雖然發誓禁嫖,但胡適偶爾也和朋友一道逛逛窯子,當然,隻是純粹觀光性質。
1925年胡適應武昌大學和武昌商科大學的邀請,去武漢講演了五次。在武漢,他見到不少新知舊友,非常高興。一天晚上,他和鬱達夫、楊金甫等友人看漢口的窯子生活:到了一家,隻見東牆下靠著一把大雞毛帚,西牆下倒站著一把掃帚,房中間是一張床,兩個小女孩在上麵熟睡。又一晚,友人李孤帆再次邀胡適等人逛窯子。在酒席上,有人給楊金甫推薦了一個妓女,席散後,楊金甫去了妓女的房間,妓女就對楊哭訴自己的遭遇,說她過的不是人的生活,要楊救她出苦海。胡適頗賞識這個妓女,說:“此女能於頃刻之間認識金甫不是平常逛窯子的人,總算是有眼力的。”當天晚上,回寓所後,胡適還和鬱達夫等人談到自己的一點觀後感:“娼妓中人閱曆較深刻,從痛苦憂患中出來,往往善於談情說愛,過於那些生長於安樂之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