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的“好色”“大賭”,胡適有著清醒的認識,他曾在日記裏寫了這樣一番話:
“我雖可以過規矩的生活,雖不喜歡那種gay的生活,雖平時偏向莊重的生活,但我能放肆我自己,有時也能做很gay的生活。(gay字不易譯,略含快活與放浪之意。)這一層也是很真,但外人很少知道的。我沒有嗜好則已,若有嗜好,必沉溺很深。我自知可以大好色,可以大賭。我對於那種比較嚴重的生活,如讀書做詩,也容易成嗜好,大概也是因為我有這個容易沉溺的弱點。這個弱點有時我自己覺得也是一點長處。我最恨的是平凡,是中庸。”
1926年2月初,胡適的外國友人加納特在上海巧遇胡適。有朋自外國來,胡適不亦樂乎,一天晚上,竟帶這位友人去了楊蘭春、桂姮兩家妓院,想讓好友開開眼界。沒想到,他此舉令好友深為擔憂。加納特回國後,立即給胡適寫了封信,深情地勸胡適,不要把精力浪費在無用的嬉戲裏。
加納特在信裏這樣寫道:親愛的胡適:
……與你相處的日子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印象深刻。……
可是,可是……有一個陰影,你在上海隻是消耗你自己的精力。你必須離開上海,遠離政治。我知道,這句話你已經說過四十次了,但是你必須這麼做。將來的事很難預料,但我想,有一點可以肯定:上海的未來局勢不容樂觀。它是一個瘟疫區;得趕緊撤離!……
你已經登上了一座山峰,但不是你自己的山峰:你還有更多的工作要做。也許哥倫比亞大學的講師席位正是你所需要的,它可以使你再次回到你自己的軌道上,做你自己的事;可以想見,十年後你成績斐然,又可以出國訪問。但無論如何,你得趕快撤離上海!
……我們已經製造一個“文明”的地獄,裏麵充塞著各種奇技淫巧和肉欲享受。我還沒有見到,有什麼力量可以防止中國重蹈西方之覆轍。……生活在那座城市並不合算,趕緊撤離吧!
你親愛的L加納特1926年3月5日胡適妻子江冬秀在同年的3月14日給胡適寫了封信,也是勸他不要賭不要嫖:適之:你的身體很好,我很高興。不過我聽見人說,你在上海同一班很闊的人在一塊,天天賭錢,跟闊老爺、太太、小姐們天天在一塊大玩大賭,來很大的牌,很大的牌九,有很多朋友送你幾千塊錢把你過年用。這件事可是當真的嗎?
別的事是真是假,隻要你自己明白,不要把自己身體弄壞了。就是你一身的痛苦,害老婆兒子,到那個日子就不容易過了。這兩封信讓胡適感動不已也愧疚難當。他給好友加納特去了封長信,在信中保證:“要嚴肅地做個人,認真地做番事業。”後來,在給妻子江冬秀和好友徐誌摩的信裏,胡適同樣信誓旦旦:改掉自己的壞毛病,嚴肅做人,認真做事!
在胡適眾多的朋友裏,論待人的誠懇,存心的忠厚,做事的認真,許怡蓀當推第一。胡適認為,和許怡蓀相處久了,沒有一個人不受他感化的。胡適到美國後,他給胡適的第一封信就是:“足下此行,問學之外,必須祓除舊染,砥礪廉隅,致力省察之功,修養之用。必如是持之有素,庶將來涉世,不至為習俗所靡,允為名父之子。”許怡蓀和胡適通了近十年的信,從來沒寫過一個潦草的字,幾乎沒有一封信裏沒有規勸、勉勵胡適的話。胡適留學歸國,許怡蓀仍常給胡適寫信,提醒他“莫走錯路”,“舉措之宜,不可不慎”。
美國散文大家愛默生說:“朋友的交情把他的目的物當作神聖看待。要使他的朋友和他自己都變成神聖。”
胡適說:“怡蓀待朋友,真能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