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竹樓裏,絲竹輕軟,歌舞升平,姑娘們都穿的很少,細腰長發,滿樓的歡聲笑語。有個粉紗遮麵的姑娘僅露著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好看。她長長的紗織舞袖掠過幾位豪客的手眼,身段妖嬈,撩撥的人心神一蕩。
“小心別掉下去了。”九灼一隻溫熱的手握著我胳膊。
我瞥了一眼旁邊湊過來的黑腦袋,對著此情此景不禁生出許多感慨來,那個無異前輩風華絕代,一舞傾城到底是何種風姿?和眼前的姑娘比,如何呢?我隨手捏了陣風送進紅樓裏,吹落了姑娘的紗巾。
姣花照水,驚鴻一瞥。
堪比上古裏我見過的幾個神女,我嘖嘖讚歎了幾聲。旁邊的九灼反倒是沒多少興趣,粗粗的掃了一眼姑娘們就坐回房梁上喝酒了,一隻手仍抓著我的胳膊。
我惺惺然坐回原處,眼風掃了掃九灼。他一口一口的喝酒,心情不錯,隻不過似乎在想什麼,眼眸漆黑,一點星光也無。
大概是在想絡明燭罷,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清風乍起月明天涯,十裏長街寂靜如雪,唯有腳下春意盎然。手裏一壺春竹葉,身邊當然要有一個可心的姑娘才稱意。
我搖搖晃晃的拍了拍他肩,妄圖循循善誘,開導開導這個失意的年輕人:“九灼,多謝你掛念我怕我摔下去,不過我好歹也是個神仙……話又說回來,多看看漂亮姑娘有利於開闊心境,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縱使那棵樹風華絕代俊美無雙,失去了也就是失去了。如果你不能在質量上保證,可以試試換個方式,比如說數量上……”
他一雙漆黑的眸子盯著我,唇瓣生了三分春色,時有時無:“你這麼想?”
我稀裏糊塗的點點頭:“嗯……,但是凡事無絕對,我這麼想不代表你要這麼想,也不代表其他人要這麼想。比如說我師父,喜歡了一輩子無異前輩,她死了就再沒人給他跳那支鳳舞九天。可一支舞不跳就不跳了嘛,也並沒有什麼。反倒是以後不會有人再見過那支舞,回憶的時候那屬於你一個人……西方梵境的佛陀說的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早一日走出凡塵業障,早一日得道飛升……”
九灼手裏舉著酒壺聽我絮絮叨叨了半天,可恨我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你想說什麼呢?”夜風裏我握著酒壺晃了晃,一時間他抓著我的胳膊靠的極近。
“要是我偏想陷進紅塵中呢?有個人偏要把我往紅塵裏拉,我怎能辜負她一片情誼?”
我一時不大能接受放大了許多倍的俊臉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他一番話說的我心驚肉跳。除了絡明燭竟還有人有此等能耐嗎?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神仙上麵有神仙,師父誠不我欺也。
我揮了揮酒壺表示,你該去休息了:“你上次不是傷到了麼?不適合熬夜,還是早點去睡罷。”多瞧了幾眼他的麵皮,我莫名覺得自己的臉燒起來,一片緋紅。
他莫測的盯了我兩三眼:“少喝點,你也早點休息。”
說話間他就消失在我眼前。我長長的鬆了口氣。
今日的酒不知怎的,收不住一樣喝了許多,頭腦頗有些發昏,隱隱的疼。我一邊揉著腦袋一邊喝下最後幾口酒,酒還算甘甜清冽,也不輸酒勁。師父會喜歡這種酒……不不不,我搖搖頭,師父更喜歡烈酒,他釀這種酒會分給我喝,迦何或許更欣賞這種酒。不過這酒有幾分生,沒有全熟,喝多了會頭疼。
倒在房頂上能看見滿天的星星,它們好像要墜落,又像是要綻放。
他要是想救絡明燭我便幫他救一救罷。
嘴角扯出個漂亮的笑來,念了句口訣,送自己回凡間的房間。
一覺醒來,有些腰酸背痛。閉著眼睛伸了手四處摸索帳子出口。
九灼很有凡間的生活經驗也很奢侈啊,我感歎著。這家客棧品質不低,連遮光帳子的布料摸起來也光滑柔軟。這樣我欠些房費不告而別,這個客棧也並不會因此關門,若是什麼小門小戶的人家開的,我倒有幾分愧疚。我很心安理得的扯了扯帳子,想透進幾分晨光來。
“你這是要做什麼?”正納悶是不是我睡得昏沉了,在床上翻江倒海過,如今是不是錯了方向扯了牆邊的帳子,為何扯不動的時候,忽然聽見耳邊有個沉沉的聲音:
“央央,你這是要做什麼?”
像天雷在耳畔滾過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