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歌11(2 / 2)

“送子寺!”他喃喃了一聲,突然覺得這個名字多麼諷刺,多麼可笑。搖了搖頭,和丁閑之一起走了出去。

走出送子寺,天已經很晚了,吳明見丁閑之孤身一人,卻也不好騎馬而去。問道:“丁大哥,你住那裏?”

丁閑之道:“在城東的一家客棧。”

“這麼晚了,我去給你叫輛車來。”

丁閑之搖了搖頭道:“不用了,這幾年餐風露宿,已經習慣了。吳大人,統領府好象也在城東,咱們應該順路,你沒急事吧,要不咱倆一起走走?”

吳明道:“好吧,我送你回去。”他把南望牽好了,然後和丁閑之一起並肩走著。

南寧城很大,從送子寺到統領府,南望全力馳騁也得好一會,兩人這樣不緊不慢的走著,恐怕得大半天。月已西斜,掛在南寧城頭,像半邊閃著寒光的刀片。整個城市卻如開水一般沸騰起來,一隊隊衙衛提著長槍,大聲咋呼著:“抓刺客。”他們在大街上穿梭不停,把整個南寧城掀了個底朝天。到處都是打門聲、怒吼聲、哭泣聲、求饒聲,亂得不成樣子。這些衙衛每每路過,都會驚異的看上兩人一眼,心頭多半在詫異:“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兩人還有閑心散步。”好在吳明和南望都是活招牌,這些人都不敢妄動。否則單單一個丁閑之,恐怕早被這些勢利的家夥當可疑分子抓起來邀功去了。

丁閑之卻沒那種覺悟,隻是一邊看著一邊歎氣。看著這些衙衛不時看過來,吳明也有些如芒在背,正自不安,丁閑之突道:“吳大人,這就是南寧麼?”

他突然說出這麼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吳明怔了怔。但馬上就明白過來,丁閑之是丁壽的後裔,長年流落在異國他鄉,那種“月是故鄉明”的情懷卻比任何人都來得強烈。如今,曆經千辛萬苦,回到了故鄉,也回到了這大漢的首都。卻看到的是如此一番景象,那種心中的失落和感慨卻是沒人可以體會的。

吳明丟開馬韁,緊走兩步,和他走了個並肩:“丁大哥,這也是今晚剛好遇見刺客,平時沒這麼亂的。”

丁閑之仍然盯著遠方,看著幾個衙衛凶神惡煞地把一家居民的大門撞開,然後不顧這家人的哭喊,像拎小雞一樣把這家人全部丟了出來,一群人嘻嘻哈哈地闖了進去,裏麵隨即就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

他歎了口氣道:“元帝之時,先祖丁壽時任太子少保,出海探險。卻突遇海嘯,耽擱了行期,所以就在南蠻定居了下來。到了我這一代,整整是過了九代了。但我們丁家卻從沒忘記過自己是一個漢人,口口相傳,代代攢積著盤纏,隻希望落葉歸根,能夠再次回到故鄉。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能夠一路走回東漢。這幾年我四處行走,聽了許多,見得也更多,更僥幸搏得些許薄名。可是,唉,走南闖北,我卻是愈來愈失望。整個東漢一盤散沙,南北兩漢瘋狂備戰,四處征兵,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者比比皆是。我有時候甚至懷戀,懷戀那個叫潮汐的南蠻城市。至少,那裏的百姓還很淳樸,他們聽我說書還要給小費,他們還知道互相幫助,接濟。那裏的紮蓬家族雖然也要收稅,但稅率極低,大家都還能勉強混個溫飽。”

吳明站住了,望著既將沉到地平線下的那輪半月,歎口氣道:“‘寧為太平犬,莫做亂世人’,就算是潮汐城,也在波斯人的象蹄下成了齏粉。丁大哥,別想那麼多,拔亂濟時,敉平戰亂,這天下自然就太平了。到時候,我們大漢一定能夠再現四海升平,人民安居樂業的盛世之景。”

丁閑之擊掌歎道:“好一個拔亂濟時,敉平戰亂。吳大人,我一介詞人,除了嘴巴外,實在別無所長,這些事就需要你們軍人來完成了。你仁懷天下,如果真有結束亂世的一天,我丁某第一個跳出來為你立傳。”

盡管心頭鬱鬱,但聽到這笑話,吳明仍笑了起來,打趣道:“如此,我就先多謝丁大師了。”

丁閑之並沒有笑,而是抬頭盯著夜空。遠方,月已西沉,僅餘幾顆殘星在夜色中茫然地眨著眼睛,正是一夜最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