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至此,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這三個月來,吳明殫精竭慮,更是顛沛流離。他瘦了許多,可整個人卻顯得更為精悍。頜下與臉頰也多了一圈黑油油的胡子,也正因為如此,讓他英俊的外表下,多了幾分成熟與野性。
艾絲特倚靠在馬車上,撩起車簾兒。靜靜的打量遠方的吳明,心頭卻漸漸起了一絲惆悵。過了明天,自己就要和這個奇異的男子分別了。和吳明呆在一起的日子越長,他越對這家夥感到好奇。正如他問吳明一樣,她始終覺得這個年輕的將軍和其他人有很多的不同。就如同一滴油混進了水裏,無論怎麼攪拌,總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和他還有個約定,想到這裏,她不由嘴角一翹,象牙般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一雙碧藍的眸子也彎了起來。她站了起來,從馬車上輕輕一躍,然後朝吳明走了過去。
“吳大人,明天就要到風鈴渡了,到了渡口,你就可以安排相關的伏擊事宜。怎麼我看你似乎反而不大高興呢。”
“風鈴渡!”吳明喃喃了一聲。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實在是熟悉而又遙遠。四年前,他率領南征軍殘部撤至天青河以北時,兵分兩路,和陶雨兩人就是在這個風鈴渡彙合的。當時的黑甲軍當家人還是李源。張浩和小藝都還健在。然而四年過去了,這一切早就物事人非,黑甲軍早就成了近衛營一部分,自己和陶雨反目。小藝和張浩兩人,自己卻再也見不到了。
想著以前的點點滴滴,他把短簫從唇邊拿下。望著漫漫夜空,忍不住輕輕吟道:“一片冬愁曲難消。天上雲飄,地上風蕭。風鈴渡近悵然悼,白浪滔滔,晨星寥寥。韶華易逝催人老,伊人已夭,似曾年少。何日卸甲洗征袍?舍了命誥,白首到老?”
“吳大人……”艾絲特呆了呆,看著吳明傷感的樣子,有心想說什麼,卻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她平時自持口齒伶俐,和吳明在一起時,也時常以挑逗,嬉笑吳明為樂。隻是見到對方傷感的樣子時,心頭卻忍不住一陣陣悸動。現在反而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是好了。好在吳明很快恢複了正常,眨巴了幾下眼道:“公主,讓你見笑了。”
如果在往常,艾絲特老早就取笑過去了。現在卻心頭卻沒來由的一軟,隻是道:“吳大人,看來你對已故的夫人感情很深啊。”她專門調查過吳明的過去,對於吳明和何藝的事,自然也是知之甚詳。
吳明頭也不抬,隻是喃喃道:“這有什麼用,過去了,全都過去了。”
艾絲特看他傷感的樣子,心頭有些不忍:“吳大人,看來你也睡不著,要不咱們一起走走吧。”
吳明抬頭看了看。四周早已支起近百頂帳篷,把艾絲特的馬車團團圍在當中,空氣中傳來士兵此起彼伏的鼾聲。偶有一兩個巡邏的士兵打著火從兩人不遠處走過,反而為此情此景增加了幾分靜藹。他有些遲疑地道:“這,恐怕不好吧。”
看對方這婆婆媽媽的樣子,艾絲特的好脾氣一股腦的全丟在繼玉森林裏去了。怒聲道:“什麼好不好的?你好歹也是個八段高手,我也到了七段,難道出去走走還能有什麼危險?”
吳明不由苦笑。自己是有婦之夫,這深更半夜的,和艾絲特單獨跑出去,被小清知道了,她醋壇子翻了可不是鬧著玩的。記得上次優露莉夜探自己軍營,後來傳到了小清耳朵裏,她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可也很是刁難了自己一下,以至於到現在都記憶猶新。這艾絲特刁鑽古怪,肯定也知道自己的為難之處,她如此說,定是激將了。
看吳明臉上為難的神色,艾絲特隻覺得鼻子一酸,心頭大為委屈。論身世,論地位,自己又有那點不如那祝玉清了?可這呆子對她就是如此死心塌地。自己現在,對他可說早就表明了心跡,他仍是這副要死不活的。難道,自己比不過祝玉清,連一個已經過世的何藝都不如嗎?她賭氣道:“你不陪我走,我自己走,有什麼好稀罕的,哼!”
她說著,也不管目瞪口呆的吳明,轉身牽了一匹馬。輕輕一躍,已如一朵白雲般飄上了馬背。然後一抖馬韁,嬌斥了聲“駕”,那馬長嘶一聲,已然衝出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