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更深露重,風雪已停,竟有月色入戶。莞瑜本想就寢,然想起今日白天與寧辰文爭執一事又想到即將要離開清泉閣,前往盛京,心中不覺煩悶,便披衣起身,漫步庭中。往後還不知是個怎樣的光景,自己因身子不好自幼便被家中送來清泉閣療養,雖有先生愛護,家中祖母與父親也時常惦念然卻也在無人之時獨自潸然淚下,思念親人。如今家中遣人來接,心中卻也喜憂參半。喜的是終於可以了卻一家團圓的心願,然莞瑜自小便熟習經史,在這門閥大院中鉤心鬥角相互算計之事還會少嗎?且看自己在書院求學時,同門之間也常有嫌隙。想到這兒,莞瑜不禁愁思泉湧。
“莞瑜,怎還未就寢”聞得先生之聲,莞瑜趕忙起身,“見過先生。莞瑜心中有些煩悶,見外頭月色甚好,便起身來到庭中,不想遇見了先生。”“可巧了,我原本想著要有些事兒叮囑你本想著你已經睡下,想明兒再說。索性便今晚告訴你。”“先生請講,莞瑜定洗耳恭聽。”“莞瑜自你年幼之時,便被送來這清泉閣之後便入可園,拜我為師。你生性聰敏,然心思單純。慕容氏乃是我朝有名望的氏族,然越是門閥氏族,裏頭便越少不得互相算計之事,你須得小心才是。”“先生的話,我都記下了。莞瑜入慕容府,隻求與家人團聚、安然度日”,莞瑜麵露不忍之色“然莞瑜此去不知何時才能與先生相見,願先生保重身體。”“你亦如此。”
剛入拂曉,慕容府打發來接的人便已經到了。莞瑜與丫頭們正在書院的正堂等候。“姑娘自小便來到這清泉閣,如今終於可歸家了,早就聽聞近些年老爺得皇上重用,如今老太太又疼惜姑娘。我想姑娘這回回去便指著老太太給姑娘說一門好親事,姑娘也可後福無窮了。”巧雲歡快道。“想是你自個想嫁人了,卻偏來拿我做幌子,等我回府便回了祖母定給你說一門親事,把你打發了出去。”說話間,便聽得門外有人喊道:“慕容府轎子到。”
片刻之後,隻見得一位身穿深紫羅蘭色羅群、係著淺青色下裙的老嫗緩緩的朝正堂走來。身後還跟著四位身穿葛布麻袍子的中年小廝。莞瑜正座在正堂的主位之上。隻見那老嫗站在堂下,滿臉堆笑的帶著幾位小廝緩緩跪下,口中喊道:“奴婢宋蓮給四姑娘請安,願四姑娘長樂無極。”“快快請起。”莞瑜緩緩的走到老嫗的麵前,行了一個屈膝禮,口中道:“姑姑好”。那老嫗趕忙扶起莞瑜,口中連忙道:“這可萬萬是不得,折煞奴婢了。”莞瑜麵帶微笑,緩緩道:“我自幼離家,一向是沒規矩慣了的,宋姑姑年長往後莞瑜入府後,若有什麼不得體的地方還請姑姑提點才是。”“四姑娘好生伶俐,怨不得老太太成天記掛著你。”“隻願入府後,祖母不嫌我蠢笨便罷了。”莞瑜對著站在一旁的巧雲使了使眼色,巧雲會意從袖間拿出了一錠銀子放在宋蓮手中,笑道:“姑姑一路辛苦了,這點子勞什子請姑姑喝茶的,我們小姐初入慕容府,日後還請姑姑多多關照才是。”宋蓮早以笑顏逐開,便道:“四姑娘果真聰慧,就連身邊的丫鬟都惹人疼。時辰也不早了,請姑娘上轎,也好盡早與老太太相見”莞瑜便再在宋蓮和巧雲的攙扶下上了轎。
時值午時,莞瑜與巧雲同坐轎中。“不想連這慕容府的轎子都如此氣派”巧雲望著這用桑蠶絲織就的轎頂說道。“巧雲,入了慕容府後可比不得在清泉閣,凡事都得小心清泉閣。”莞瑜正色道“我隻是父親的庶女,府中尚有三位姐姐和嫡母。當然祖母送我去清泉閣時正是母親去世時,我本不願前往。然祖母卻對外稱我身子不好,硬要我來。但你細想祖母若真想讓我調養為何不一早讓我去,偏要在母親去世時匆忙送去。”“小姐莫不是懷疑什麼?”“我隻是在想大夫人性子要強,怎會同意讓我回府?且冷家一向與朝中皇子密切相關,初春便要采選,屆時不隻是皇子,就連公侯之家若有意者也可上門提親。這個時候讓我回府究竟是何用意。莞瑜眉頭深索。”“如此看來,小姐定要謹慎才是。”巧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