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人立小庭深院(2 / 3)

一叢一叢滿園的山茶種類繁多,火紅的熱情,桃紅的嬌豔,粉色的含羞,春色怒放甚是壯觀。

有些花盤稍大,嬌嫩的花瓣兒一圈一圈有序緊湊地圍抱在枝頭,極盡全力往外伸展著最美好的姿態。另一種該是不同品種,花冠略略小些,沒有方才的那般秀麗大氣,卻多了幾分小家碧玉的羞澀含蓄。

景觀甫然開闊起來,什麼心思都丟開了。

輕塵不由得讚歎一聲,快步走入花叢中,欣喜之情難抑,一圈一圈繞著一朵又一朵的山茶仔細端詳,偶爾又頷首低頭去嗅一嗅那香氣。

輕塵白色的衣裙直要融入那花叢中,招來數隻翩翩的彩蝶圍著她飛舞。

秋日的陽光並不熱烈,就那樣薄薄的一層暖色傾灑在她身上,輕塵難得卸下麵具似的防備,情不自禁下竟像個孩子,閉眼在陽光下旋身繞圈。

光線折射在臉上,皓白的膚色連細細的絨毛都看得清晰,纖長卷翹的睫毛一扇一扇的,也像一隻蝶欲與起飛。

此情景讓薛楚涵記起當日初見,她也是這般快活地獨自坐在蘆葦灘踢著水玩耍,好似暫時拋卻一切束縛煩悶,得到身心的自由和片刻的安寧。

心底念頭微動,他快步走入尋香園旁的一個樓閣,內藏許多上等的宣紙硯墨,專供他閑暇時對花相照,練習丹青所用。

輕塵在那賞花看得膩了,轉頭竟不見了薛楚涵的人影,心底疑惑便回頭去找,卻見他伏在一桌上塗抹著什麼,神情專注又凝重,像是在幹一件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她心生玩意,放輕腳步慢慢靠近,想唬他一下,不料卻被發現了,隻見他略帶驚慌地用另一張宣紙覆蓋在原先正畫著的畫上,慌不擇言道:“我……”

輕塵撲了個空,稍稍有些失望,湊頭去看,除了在右下角邊緣露出的數朵桃紅色山茶,便什麼也看不到了。

她仰起頭來,扁起嘴隨口嗔道:“為何要躲躲藏藏?”

薛楚涵聞言反應卻是極快,勉強笑道:“隻是拙作粗陋難入姑娘的眼,哪裏比得上鮮花有觀賞性呢?”

輕塵見他不肯鬆手,也不好再逼他,便無趣地走開了。

薛楚涵迅速把畫紙折起放入懷中貼身口袋處,忙跟著她往花叢中去。

東南枝上有數朵白色的山茶開得甚好,薛楚涵一一折了下來,又仔細剝了多餘的枝葉,然後才遞給輕塵。

輕塵疑惑地看著他,手上略一遲疑,正考慮著要不要伸手去接,不想薛楚涵竟先鬆了手,那花兒沒被抓穩,便順勢往地上落去。

兩人訝然伸手去接,動作敏捷地同一時間緩住了花的落勢。

輕塵一把撈住了花,而薛楚涵手勢緩了半分,卻抓住了輕塵拿著花的素手。

輕塵愣住了,而薛楚涵手中動作一滯,更是閃電般抽出手來。

一時間兩人尷尬得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

許久,輕塵悄悄抬頭望他一眼,卻見他整張臉都漲紅起來,半晌不敢瞧她。

輕塵心裏覺得好笑,明明吃虧的是她,怎麼倒是他自個兒羞澀起來了,可見是真的呆。

便又睨他一眼,口中嗔道:“傻子!”

薛楚涵聞言往輕塵看來,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交集,他一緊張,竟立馬低下頭來,再也不敢抬頭。

輕塵嘴角的弧度不自覺擴大,也低頭把玩著手中的白色山茶。

那花瓣雖是白色的,但花芯處卻有一抹乳黃,白顏色像是從中心的黃色慢慢渲染開來似的。

輕塵為打破沉默,隨口問道:“為何是白色的山茶?甚少有人以白顏色與我作比較,我一直以為紅色或桃紅更適合。”

“不,”薛楚涵終於開口,卻望向前方,鄭重道:“清清淨淨的純白才最像輕塵姑娘。"

輕塵愣住了,他的表情除了鄭重其事,還有讓她十分意外的,堅定。

“……我,並沒有你想象中那般幹淨。”她垂下眼眸,黯然答道,竟像是辜負了他似的。

連她自己也記不清楚,她的雙手殺害過多少人,她的一雙手沾滿了窮盡一生都無法洗掉的血腥,她是所有人眼中的邪教妖女,是一個在嬉笑間殺人於無形的惡魔。

可畏的過往是一個魔咒,教她背負著這個永生不得翻身的烙印。

可他,那個傻子卻說,清清淨淨的純白才最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