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先知(1 / 3)

內亂的敗戰來得還是比預想中的要快。

隆安四年五月己卯日,夏。

孫恩重新占據上風,舉數萬叛軍兵臨會稽郡,反攻晉朝部隊。朝中派遣謝家子弟,頗有戰功的謝琰迎戰,在千秋亭附近窄路行軍中遭到襲擊,被孫恩叛黨射箭攻擊,晉朝軍隊前後斷絕,謝琰大敗於孫恩,帳下都張猛從後方暗算砍其馬,謝琰墮馬被殺。

晉朝最正統最得力的武將死於孫恩之手,天下大嘩。

朝廷內官員們風雲變色,人心浮動,眼看著孫恩一時風頭無兩,皆是忐忑,擔心下一個便要輪到自己上戰場送死,更有甚者已經開始思考退路。

平民已經開始大規模的遷徙,他們如同最低賤的螻蟻,早已習慣了全憑自己力氣掙紮活著, 隻可惜戰亂頻繁,這天下再無沃土。

晉軍大敗的消息傳到薛楚涵等人耳中的時候,他們四人已經在趕往龍泉寺的路途中了。

高才進不懂武功,此去隻覺得前路不易,不敢讓其涉險。陳時謀雖然看得清,卻隨心而行是個不羈的主,自然懶得操這份心,所以他們拜托陳時謀帶高才進同行,此番安排後四人方能安心上路。

在此期間薛楚涵與鍾灝早已在青聯幫於句章縣所屬的分壇口取得聯係,示意他們將消息帶給許之擎和其他各大武林同道,龍泉寺大劫在即,請速支援。

那日陳時謀所言雖然有理,但也確實違背了薛楚涵的意願。

他本就是家世優渥的世家公子,外祖朝中為官,父親在江湖中也頗負盛名。薛楚涵自小衣食無缺,無憂無慮成長起來,性格與家母一般溫潤喜靜,好讀書,縱情山水,同當朝的盛行的魏晉清談享樂的文人風骨一脈相承,所以和高才進和季複明等寒門子弟渴望改變現狀的滿腔熱血相比,他更偏於清淨無欲。

哪怕一身武功深得家父“劍聖”薛原親傳,他也醉心於在武學研究上試圖達到大成,但這都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興趣而涉獵其中,和尋常江湖中人要憑借武力稱霸武林或者淩駕人上的願望大相徑庭。

而輕塵,當日於嬙媯派中,奉師命多方探詢查找弦月玉玦已經令她疲憊不堪,如果說薛楚涵是因為什麼都擁有過所以覺得不稀罕,那麼輕塵便是發自內心地感到厭惡,她幼年至今長時間活在顛沛流離,爭奪與殺戮當中,而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世人心中無竭盡的貪欲。

她曾不得不沉浸其中,如今有機會可離開那些勾心鬥角與相互利用擺布,自然不會再主動投身進去。

於此,兩人竟然殊途同歸,達成了別樣的默契。

隻是,他們也太過清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許多事情從來都難以避免。

陳時謀說得對,他們的軟肋太多了,力量薄弱不足以抗衡進攻愈發詭譎激烈的縹霧迷樓。為今之計,單打獨鬥行不通,必須尋求援助。因為弦月玉玦之事已經不僅僅關乎於他們本身,更牽涉到朝堂之爭和內憂外患,其中過節環環相扣,牽一發而動全身。

所以一番商議之後,薛楚涵和鍾灝認為,不論如何也要有一個交代,既然他們無心尋寶,那必然要將弦月玉玦妥帖交付給值得信賴的人,才對得起當日高婆婆的委托。

輕塵對此自然毫無異議。

季複明沒見過有幸得到巨寶卻甘願拱手送人的,難以置信後隻能表示尊重他們的意願。

這日四人到達某個不知名的小縣城,卻過而不入,繞著縣城邊緣去了,此時距離龍泉寺還有一日路程,趕路要緊,故不必再進城耽誤行程。

此為通往餘姚縣三條主要幹道之一,炎炎晌午,他們趕路路過一茶點飯食小攤,便坐下來歇息片刻,隨意叫了幾碟小菜些許粗糧以及茶水,不多時夥計已經遞上來。

這時雖是晌午,許是近來內亂的緣故,朝廷大舉征集成年男子入伍,故這一路上少有行人,零星碰到幾個亦是臉色不虞,遠遠聽到馬蹄聲便急急忙忙地低頭走過。

所以這小攤上的客人也不多,本有兩人一身尋常布衣打扮,像是附近山民模樣,四人落蹄下馬時候他們已經用飯結束,待飯菜上桌,兩人已經扛著一擔薪柴走遠了。

熱天食欲不佳,四人望著熱氣騰騰炒熟的菜肴皆是興趣缺缺。隻盼著躲一躲這豔陽,沒得忙著趕路倒中了暑氣就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