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默有一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為什麼眼淚這種東西來的這樣洶湧。
好一會，奶奶才平複了心情，她打開衣櫃，從裏麵拿出了一個有些生鏽的鐵盒，然後來到夏以默身邊，輕輕地打開鐵盒蓋，夏以默看見了一疊棕紅色的存折，有的新，有的舊。還有一大疊的信封，有最老式的，也有最新版的。
“這些存折裏的錢是你爸爸每個月寄給你的生活費，你媽媽交給我保管，12年了，這些存折越積越多。還有你爸爸寄來的信，他總問你的情況，有沒有長高呀，中考成績怎麼樣呀…”
夏以默拿起那些有些殘破的信封，信上的收件人始終是媽媽的名字，可想而知，這些信是媽媽給奶奶保存的。這麼多年來，媽媽有看過那些信嗎？每次看信的心情是怎樣的呢？是哭還是笑呢？抑或是從來就不曾有打開那些信的勇氣吧。
可是，關於媽媽的那些心情，她再也無從知曉。
小時候的她不能懂得父母為什麼離婚，隻記得當時她媽媽帶回了她最愛的巧克力蛋糕，她開心的吃著，心不在焉地聽著媽媽的自說自話，直到媽媽開始哭著說爸爸要離開他們了，可能以後再也不會見他了，以後就隻有他們兩個相依為命了。隨著媽媽越來越大的淚珠落下來，小小的夏以默才開始感到害怕，把巧克力蛋糕推到一邊，抱著媽媽說她以後再也不吃巧克力蛋糕了，求媽媽不要哭，不要怪她。
可憐的孩子，天真地以為是自己貪嘴，吃多了蛋糕，惹得媽媽不高興，她才會哭的。是因為自己總是不聽爸爸的話，愛吃甜食，爸爸才會生氣，離開她的。
後來慢慢懂得離婚的字麵意思，也知道了爸媽離婚其實與她關係並不大，但她卻始終無法知曉他們感情破裂的原因，在她眼裏，媽媽對爸爸的愛一直都不曾改變。
隻是，單方麵的愛情或許無法撐到兩個人的地老天荒吧。
或許，爸爸從來就不曾愛過媽媽吧。
“奶奶，我跟爸爸去日本。”夏以默突然對奶奶這樣說，奶奶又驚又喜，又有種落寞在騷動。
“好，我去跟你爸爸說，然後給你準備一些衣服和吃的。”奶奶低下頭，快速走了出來。
夏以默還是呆坐在床上，將手裏的信封緊緊地捏著，捏出了褶皺。
媽媽，我想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人的現在生活到底怎樣。我想去看看這個離開了全世界最愛他的人，現在過得到底有多幸福。
透過窗，夏以默看見了爸爸的背影，12年了，這個肩膀單薄地再也無法將自己扛起來了。
手中的信封被捏成了一團，夏以默也知道什麼時候以淚濕滿麵。
陰天，灰色，細雨，墓地……
夏均揚將一束水仙花放在李韻的墓碑前，蹲下來，用手慢慢地拭去浮在墓碑上照片的雨水。那張臉開始變得清晰。
“對不起啊，阿韻，過了這麼多年才回來看你，隻是沒想到竟會是以這種方式和你見麵…”
陰陽兩隔，終究是最殘忍的重逢。
夏以默看著眼前的爸爸和長眠於此處的媽媽，鼻子總是酸痛酸痛的。曾經她無數次地幻想過爸爸回來的場景，媽媽會做一桌爸爸最愛的食物，爸爸會在陽台種滿媽媽最愛的水仙花。
但此刻，這是這樣的場景呀，願望實現了，卻寧可它從來不曾實現。
“你為什麼會…怎麼會…”夏均揚聲音哽咽了。從來沒有想過阿韻會選擇自殺，從來沒有想過此生再也沒有這麼一個人存在於自己生命中了。
“你不要擔心以默，我會把她帶到日本去，我會給她我能給的一切。我們今天是來跟你道別的。以默…”夏均揚叫夏以默來到自己的身邊，“跟媽媽說聲再見吧。”
夏以默向前，沉默地看著媽媽的照片。沒有說話，亦沒有哭泣。好久好久以後，轉過頭對爸爸說：“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