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低矮的木板房裏,簡陋的喜堂已經布置好了。除了一個大大的喜字和兩隻紅燭,什麼都沒有。紅燭中間放了一個小盤子,裏邊擺著兩塊糖,幾粒紅棗,幾顆花生,還有兩顆桂圓和蓮子。
新郎長的十分英俊,但是他並沒有穿喜服,隻在胸前戴了一朵綢緞紮成的大紅花。懷裏的新娘卻和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沒有戴鳳冠,也沒有梳發髻,一頭烏黑的長發柔順的鋪展在大紅嫁衣上,安靜的閉著雙眸,淡淡的妝容勾勒出她精致的眉眼,柔和的輪廓。她的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而抱著她的新郎卻流下了眼淚
醒來的時候,靳千珒淚流滿麵,白色的枕頭洇濕了一大片。自從離開上海以後,她每天都做這個夢。夢裏她雖然已經死了,皇甫雋卻還是準備了婚禮,給自己買了很漂亮的嫁衣,還給自己化了妝,打扮的特別好看。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吧。如果說她上輩子還有什麼心願未了,那就是沒能和皇甫雋拜堂了。不過這裏既然沒有阿雋,那也就是說他也許是平平安安活到老,沒準兒還娶了新媳婦,子孫滿堂,壽終正寢。
再次自我安慰了一通,她擦擦眼淚起了床,收拾好床鋪,隨便喝了杯牛奶,吃了塊麵包,就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這裏是澳門,她的工作是在一家賭場裏做公關,負責端茶倒水,發放籌碼。說來可笑,離開上海兩個月,她的頭發反而野草似的長的飛快,已經是標準的披肩發了。
得知澳門是賭徒的天堂,她頗費了一番力氣,來到了這裏。因為長得很漂亮,賭場老板建議她做陪賭女郎,薪水是公關的數倍。她看著穿著暴露的女郎們,搖頭拒絕了,最後又剪成短發,做起了端茶倒水的工作。
雖然薪水微薄,但她也沒有什麼特殊要求,養活自己足夠了。來了這裏兩個月,她甚至沒有出去玩過。之所以要選賭場工作,是覺得這裏還能讓她有一絲親切感和歸屬感。
經過一段時間後,她漸漸了解了更多的賭博方式。也知道了高科技的力量,讓輸贏都變得不再有技巧性。她完全沒有興趣去碰,看到的時候隻是冷嘲一聲。
她絲毫不知道,皇甫雋找她已經找瘋了。那天他悄悄看了監控錄像,果然發現了千珒的身影。激動之下,他跳了起來,膝蓋撞碎了鋼化玻璃的電腦桌,驚天動地一聲響。茶茶聽到後,很快跑了進來,就看到他正在流血的膝蓋和摔在地上已經黑屏的電腦。
後來他讓阿城想辦法找人,過了好幾天才順著“小發財”這條線索,找到了千珒的地址。可是他趕到的時候,千珒已經搬走了,又是錯過一天。皇甫雋固然很氣餒,但知道千珒還活著,自己一定會和她重逢,又振作了起來。
值得慶幸的是,現在的社會相對還是很安全的,並不像亂世讓他那麼提心吊膽。然而為戀人牽腸掛肚似乎是人的本能,是一杯拿的起放不下的苦咖啡。他獨自看著城市璀璨的霓虹,夜不成眠。
後來又是阿城查到了線索——得知心上人去了澳門,他立刻派人去找。小小的一座賭城,因為靳千珒的足不出戶,竟然讓他找了兩個多月。等終於確定了她人在哪裏,皇甫雋再也按捺不住,直飛澳門。
那還是他第一次坐飛機,好在迫切的心情讓他忘記了緊張。這兩個月,他夜以繼日,廢寢忘食的學習這裏的一切知識,如今已經算得上是個標準的“現代人”了。
和他“奮發”的新人生完全不同,靳千珒可以算的上是渾渾噩噩了,除了基本生活常識,不懂現代的任何知識。這天早晨起來,她就覺得眼皮直跳。爺爺說過這不是好兆頭,但她仍然像平時一樣去上班了。
天幕黑沉,澳門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靳千珒穿著白色的襯衫,黑色的馬甲和長褲,穩穩地端著托盤穿梭在賭桌間。利落的短發,淡漠的眼神,讓她看起來有點生人勿進的意思。
突然,她的托盤一輕,盛著紅酒的高腳杯就被兩根修長的手指拎了起來。她微微頓了一下,這杯酒是4號桌的客人要的。不過這種小事她是不會糾纏的,連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對方,她轉身準備回去再拿一杯。
對方見她沒有反應,輕巧的一轉身,攔住了去路。她冷淡的抬起頭來,雖然比對方矮了大半頭,氣勢上卻絲毫不弱。看著眼前這個三十歲左右,臉上帶著痞笑的男人,靳千珒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了。
“請問先生還有什麼需要?”她盡量展現了一個合格公關的素質。
對方回答的也相當直接:“需要小姐你陪我度過一個美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