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創作是心靈的解放(2 / 2)

寫作在我來說,或許還有些自我使命感。這樣說並不是”天降大任於斯”的意思。馬丁·海德格爾說:“詩不隻是此在的一種附帶裝飾,不隻是一種短時的熱情或者一種激情和消遣,詩是曆史的孕育基礎”。

這是迄今為止我認為“文學是什麼”較為完滿的解釋。創作伊始,誠如我的文集《暗香如故》後記中,我所說的,“我的人生是匆忙的。匆忙得無法停下腳步,總是有許多許多事情在等著我做。心底裏,始終掛牽的,卻隻是寫小說的事。小說還沒有寫。從十六歲赴大興安嶺插隊,三十多年間,變遷,動蕩,坎坷,艱辛,我經曆的故事和人太多太多,他們的命運,他們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我還沒有向世人敘說。倘若再拖延,也許為時太晚,每每這樣的念頭掠過,便急出一身汗來。”

終於,等到了我的生活漸入佳境。自由創作是心靈的解放,令我身心無限地愉悅。

我的短篇小說《我們曾經年輕》,描述了我的一位同學知青生涯的悲慘遭遇;她是將軍的女兒,17歲的年齡,受不了饑餓的折磨,被當地一位農民誘惑而懷孕,當生下的孩子死後,心灰意冷的她拒絕返城,決心終老在那山林中。這篇小說完成後,我並沒有在意有人會說這是知青的一種訴苦,一種喊冤的矯情。因為我講述了一個真實曆史中的一個真實命運。

中篇小說《女人秋月》,是再現插隊知青完全融入農民生活的寫實。女主人公秋月是當地農婦,夫家為了延續香火,強迫她與他人偷情,最後由寄宿在她家的知青點化而悔悟,又因無力反抗而自殺。麵對秋月的死,知青盯著牆上“知識青年到農村去,大有作為”的標語,陷入深深的迷茫。這篇小說是我對我的女房東,一個質樸的農村婦女的深切懷念。

中篇小說《四平調》中顧家老與小兩代媳婦,因1949年中國大分裂時,顧老太太的兒子身在台灣,就此母子們,夫妻們遭遇了生死離別的命運。在殘酷的政治環境下,顧老太太用盡心機,設計要兒媳婦活下來,自己卻是整夜思念兒子低聲悲啼,直至傷心死去。台灣作家龍應台在她的一本紀實文學中,訪問一位當年國民黨撤往台灣時抓來當腳夫的老兵,那時才十幾歲的人,一走就是四十二年。待他回來尋找父母時,人們告訴他,母親臨終前說,“我是想我兒子想死的,等我兒子回來你告訴他,我是想他想死的。”民族大分裂,這是廣泛的痛苦。這痛苦是人民的,是母親的,是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的。

寫作者以冷靜的目光,以獨立而自由的心境,將一個個鮮活的人性與生存的困境寫出來,是我提筆寫作的原本意義。這種意義的寫作,如果生活負擔沉重,在當今堅持下去可能會非常非常之艱難。

關於寫作,墨白先生概括得十分精辟。“一個作家寫什麼或不寫什麼,那是由他的命運來決定的。那些傷痛的,不可回避的經曆和對生命深刻的感受,也是不可代替的。”

把人類命運的感悟和對曆史的見證寫下來,是我將繼續進行下去的。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