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命反側,我又何言(1 / 3)

第二日,天邊初亮,柳姁在平靜中醒來,她一眼就認出這是醫館裏自己的閨房,心底一陣失落。翻身朝裏,心心念念都是那筆墨濃香。桐園的一個月,如同一場長夢一般,又美又甜。再翻回身,熟悉的帳子殘忍地提醒她夢已經醒了。

“鯉,鱗,靜女……”她一臉苦相,心情在一睜眼時就開始沉悶,“真不該回來,就該一直糊塗下去。”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柳姁懶得理會,裝作沒醒,不出聲。

門外人果然中計。敲門聲響過幾聲後,清晨回歸安靜。柳姁本以為來人自討沒趣,肯定離開了,結果下一秒門就被推開。她急忙閉上眼睛,用被子蓋住半張臉。

郤愔躡手躡腳進來,左手拿著幾支含苞待放的迎春花,右手提來一壺新茶。

柳姁眯著眼,將帳子撩起一點,好奇地看著他,不知道他一大早又抽得哪門子風。

郤愔做賊心虛,本來就不易集中的那點注意力如今全用在兩隻手上,根本沒注意到柳姁的小動作。

他繼續幹著自己的事,先將茶壺換掉,又拿過插著孔雀尾羽的青瓷,簡單粗暴地將尾羽扔掉,以迎春花枝“鳩占鵲巢”。隔夜茶本該倒掉,他想想覺得浪費,索性一點兒不剩的倒進瓶中養花。一邊倒還一邊沾沾自喜讚歎自己足智多謀。

茶水易生茶漬,茶漬難以清洗。

柳姁見狀實在躺不住了,路見不平一聲吼!

“你幾時見過茶水養花!瓶中不管倒進什麼,左右不用你來收拾,可累死福貴哥哥了!”

話音未落,隻聽帳外“嘩”的一聲,清脆的瓷碎聲。

“人嚇人,嚇死人。你醒了不早說!”郤愔一麵撫著胸口,一麵埋怨。

“你偷偷摸摸進我房間,我沒怪你,你倒習慣反咬一口。”柳姁掀開帳子,走到郤愔麵前。似乎桐園一月,她連之前的尷尬都忘了。

久違的初見。

柳姁看看地上的碎片,和散落一地的花枝,莫名邪火上頭。

郤愔見到她,隻顧高興,卻是沉著一張臉,不由分說用力將柳姁擁入懷中,盤問道:“這一月,你去了何處?”

柳姁腦袋“嗡”得一聲,之前的火氣煙消雲散,反應過來不該見郤愔的她瞬間心跳加速,“咚咚”不停。

她正手足無措,眼神四處飄離時看見了一件自己未曾見過的披風——淺紫繡花貂絨披風。細細打量,才發現上麵繡的全是絳紫桐花。

她又想起了自己消失的一個月,也想起了自己為什麼消失,於是一把推開眼前人。她怕日後孤單寂寞時會懷念他的懷抱。

“多日未見,你不曾長進。”她明明十分慌亂,語氣裏卻不著痕跡,果斷抬步離開,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逃,能逃多遠逃多遠!

郤愔那肯就此作罷!就在她推開門的一瞬,又再死死拉住她的手。而門外,正好遇見正打算來探望姐姐的柳陶。

柳姁尷尬不已。

“你們……”天色還如此早,這時郤愔就出現在柳姁房中。柳陶心中的陳醋頃刻打翻。

柳姁本還想解釋,一看到柳陶眼裏的嫉妒便懶得多說了:“放開我。”她好不容易偽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冷靜的看著郤愔。

“你這樣看我,還不如用匕首在我心上紮一刀!你可知在你不知所蹤的一個月裏,我是怎麼樣的瘋了般找你!”郤愔非但沒鬆手,還報複似的將力道刻意加大。

柳姁深鎖眉頭,盡管吃痛,仍舊一語不發。她不是不想說,隻是聲音全哽在了喉嚨裏。

柳陶最看不得二人之間的含情脈脈,之前柳姁失蹤,她也是擔心大過一切,沒想到姐姐一回來,就給自己心頭堵了塊石頭!一個箭步上前撕開兩人的牽扯,聯係一斷,柳姁沒有理由留下。

“你究竟要做什麼!”郤愔是第一次用吼的同柳陶講話。

柳陶瞪著眼盯著他,不過因為一個舉動,一向對自己細聲細語的“愔哥哥”竟然會這樣嗬斥自己。

“你怎麼就那麼蠢呢?我說了多少次你也不聽!她要進宮,是皇帝的女人啊,你留不住她的。愔哥哥,你要我說多少遍才醒悟呀?”柳陶半是撒嬌,半是勸告,任郤愔怎樣掙脫,她都要重新拉回他的手。

郤愔實在忍無可忍,“你左一句‘她’,右一句‘她’,‘她’是誰?是你姐姐!她是要入宮的,若沒她,今日迫不得已的就是你!她算是替你入的宮!”柳姁犧牲了自己的一輩子,不止為了蕭家,也是為了這個唯一的,沒有一絲感恩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