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行道遲遲,中心有違(1 / 3)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尹豐一身倦意回府。世襲官位後,徹底與尹兆斷了往來。熟悉的尚書府,如今冷清得陌生,天天隻見方倱帶著一群家仆來來去去。

“你該娶個妻子。”尹豐自言自語走進書房,轉身關門瞬間,一把折扇敲在他肩膀,尹豐下意識反手去擒,卻不敵那人,反被按住左肩,死死控製住,連回頭都不能。

“也算是好身手。”那人不怒反笑,胸膛貼在尹豐背上,似乎十分享受。

“你是何人?”尹豐還在掙紮。

“那日一別,你竟連我聲音都忘了?我可是連你一顰一笑都記得。”那人鬆開手,瀟灑轉身坐到主榻上。

尹豐捶著雙肩,一臉疑惑地盯著那人的兩隻眼睛,一個嘴。不是他不想多看,而是其他部位都被青銅麵具遮得嚴嚴實實。

“你好好想想,若是想得出來,今日晚飯我請了!”那人打開折扇置於麵前,此時尹豐隻能盯著一雙眼睛尋找真相。

他近近遠遠看了好幾遍,才恍然大悟:“你是前日丟狗的大牛!”

“啪!”折扇摔在桌麵上,劉淺一個飛身鉗住尹豐脖子,“你家的大牛有這樣好的身手和氣質?丟狗?本大爺丟人都不找,還找狗?”

尹豐慌張地拍打、撕扯著他的手。

“放,放……先,放……開。”扯下他的手,尹豐貪婪地多喘、大喘幾口氣。才知道原來活著真好。

“想起來了?”劉淺拿起扇子,朝著尹豐腦袋輕輕一下。

“是那日皇上身邊那人吧?”做了尚書,尹豐膽子也大了不少。明知劉淺身份還敢裝糊塗。

劉淺滿意得笑起來,重新坐好。

見不能繼續裝傻,尹豐恭恭敬敬行禮:“尚書令尹豐拜見大人。”

劉淺隻當沒看見,一門心思啃著手上蘋果,果子剩了核時,他冒出一句:“有宵夜嗎?我餓了,哎,最好再來點小酒。”

尹豐拱了拱鼻子,一臉無奈地出門吩咐下去。

酒足飯飽後,劉淺沒忍住打了個嗝。

“失態,失態。”劉淺尷尬道歉。

尹豐打著哈哈連說“沒什麼”,心裏也是真的不在意,見天色不早,他開門見山問道:“不知……大人深夜至此,可有何事?這菜有點鹹。”尹兆還沒放下筷子。

“差點忘了正事!”劉淺搶過他手裏夾到一半的筷子,把菜送進自己嘴裏後,正色道:“皇上要柳元章和福貴入宮,且此事不許外人知,更不能傳到柳昭儀耳朵裏。”他再嚐一口酒,卻不準尹豐動一下手指,“濟世堂是一定要關,如何做的掩人耳目,便是你的事情。”

尹豐搖頭長歎。南康蠢蠢欲動時,劉濬還有心思在市井小民身上。卻是不得不答應。

“皇上為何如此?”他難免好奇。

劉淺提提眼皮,抿了一口酒,瞅著他:“與你何幹?”

尹豐悻悻閉嘴,剛想拿起筷子,一團飯就送到嘴邊。尹豐怔怔的,低頭盯著那團飯一動不動呆坐,隨後時不時抬眼去看劉淺,他嘴上也不說吃或不吃,不拒絕也不順從。空氣仿佛凝結一時,二人如同石像般僵持著。

“你……”尹豐不敢直視劉淺眼睛,怯生生地問,“胳膊抬著,不酸嗎?”

“酸。”劉淺回答,可是那團飯還在尹豐嘴邊。

尹豐猶豫再三,張口吃下。臉上竟露出一絲淺紅。

劉淺終於可以收回胳膊,簡直如同在醋中泡過一般,揉捏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我叫淺,日後我給你什麼,你都得受著。”他說完,果斷起身借著夜色離開。

二更變作三更,蠟燭早已熄滅多時。尹豐還在久久凝視對麵那套用過的器具,漸漸困意襲來,他打個哈欠,伸手端過對麵的酒杯,將剩下的一半杯中物一飲而盡,輕聲道:“好。”

第二日,尹豐親自請柳元章和福貴入府當職。

一個月後,坊間人盡皆知濟世堂關了,柳元章和福貴去了南方,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見到他們動身。

月黑風高夜,一個瘦小黑影閃進別苑一處下人房間。

第二日,皇上親賜柳昭儀的鴛鴦佩不翼而飛,柳姁還在病中,清揚忙著照顧沒有精力顧忌此事,也就沒著人去查,這事暫且擱置下。

天氣日日大晴,柳姁卻病殃殃得多月不見好。這日下午她恍惚醒來,看著清揚著單衣坐在床前坐榻上,斑駁的雙手正專心繡著一個帕子,臉上汗水盈盈,卻不見她端進冰盆,隻是偶爾用手帕擦擦,用團扇輕扇幾下。

柳姁這才發覺已到夏天,她掀起被子,看自己隻著一身素色單衣,還嚴嚴實實蓋著薄被,倒是一點兒不覺熱。她這才明白,清揚許是以為她冷,才寧願自己熱著也不將冰盆搬進來,就連扇扇子也隻用小小的力,偶爾幾下。她重新蓋好,吐氣歎息:想是身子虛,連熱也忘了。

聲音雖小,清揚還是聽到了,她跛著一條腿倒來茶水,至柳姁榻前。

柳姁隻覺多看清揚一眼便渾身不適,隻是身上沒多大力氣,也懶怠去同她多嘴,索性裝作不見,朝門外喊:“菖萸,倒杯茶來!”

臥房門外菖萸聞聲進來。誰知她竟端過清揚手中的茶再給柳姁遞過去,柳姁睜眼時,看清揚手中無物,桌上仍舊五隻茶杯,心裏也明白了,接過杯子,見是涼茶,便朝二人臉上潑去。嚇得二人連忙跪地請罪。

“我不過是精神不濟,也沒到耳聾眼瞎的地步,你便這般糊弄我?”柳姁也不覺生氣,隻滿心委屈。

“奴婢不敢……”

“娘娘,菖萸她……”

柳姁心煩,不想聽二人辯解,便擺擺手,說道:“罷了罷了,換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