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濬雖然心思柔軟,但事情除非涉及柳姁,否則絕不優柔寡斷。那個女子領教了他的果斷,胸前肋骨似乎已經折了。
“這是將軍的意思,還是你自作主張?”說話人也是施救者。
黃道衣認識她,她是郤愔收留的獨身婦人,名作巫月。說不出緣由的懷著一身好武藝,擅長易容術,且她的易容既能以假亂真又可男可女。她特有的一種藥可以改變自己聲音,根據用量的多少,能模仿盡天下人。不過,這個藥物有很強的反噬性,她的嗓子就是這樣啞的。至於身形,則是小菜一碟。
算到今天,她大約已經跟了郤愔一年。
二人仗著熟悉市井中不常為人知的偏野小徑,盡管費了番功夫,終於還是將官兵甩開。躲進酒館裏間,黃道衣長舒一口氣,巫月卻不敢再肆無忌憚的呼吸,胸口一翕動便十分疼痛,她揪成一團,默默挨著等劇痛過去,根本沒有多餘的精神和力氣回答。
黃道衣無奈地看著她,自己一不懂醫,二不懂藥,現下也不好出去找大夫。隻是女子似乎太痛了,每一次喘息都會挑起胸腔的強烈不適。這種痛感透過表情,讓黃道衣有了感同身受的體驗。
“你……算了,好好休息吧。”黃道衣見得了星象異常,做得了占卦卜算,卻終究是個男人,麵對女子的軟弱,他最是不忍入目卻又無能為力的。
巫月忍著痛撕掉偽裝,黃道衣接過來用方巾包裹住,小心收好。她頭發散下,似遮半露著的臉多了嫵媚,因此傷痛變得更加動人。此時看她,感覺和剛才完全不同,她雖說聲音沙啞,但並不粗獷,若是沒了喑啞,也是百靈鳥一般的婉轉。況且她麵容較好,雖不傾國傾城,也算得上沉魚落雁的,在人群中也屬上稱。
也是尤物。所以她還有一個身份——郤愔的十夫人。
女人十分堅強,既不願暈厥也不肯流出一滴眼淚。
“她……果然與眾不同……難怪……難怪……將軍……念念不忘……”巫月持著奇怪的表情,痛感揪不出眼淚,可是能輕而易舉撕開嘴角,所以她嘴角根本分不出是笑還是痛及至深的掙紮。
“這又與你何幹呢?恐怕此事,將軍並不知情吧?”黃道衣也真是心疼這個傻女人。
“將軍……對我……恩……情重於天地……他說過……不想柳姁……成為……別人的妻子……”巫月不後悔所有事——遇見郤愔,嫁給他,最後……用複活過來的心愛上他。想到郤愔,疼痛似乎也少了。
黃道衣不是個呆板的人,並非日日埋頭星象,男女之事他略微明白些,不過不十分懂。就拿眼前事情來說,他知道巫月愛著將軍,卻不能理解她為什麼要為了將軍的一句話赴湯蹈火,甚至連生死也不放在心上。
他搖搖頭,既然不懂,他也懶得深究,在他眼中,郤愔是癡人,這個女人也是。他們一個為了曾經得到的女人,一個為了看似得到,卻是一輩子都得不到的男人。
巫月感覺疲憊襲來,痛感有了些許和緩,睡意湧上。看看外麵,這才發現月亮剛剛東升了。她費力地站起來,顫顫巍巍地立在屋內投進來的銀白下,恭恭敬敬對著缺月禱告。
黃道衣聽不懂她說的話,隻是覺得這個神秘的十夫人,是和自己最合得來的。她這個獨身母親原本是為了女兒,才肯以自己的本領做交換,換來“夫人”身份,想著這樣能讓女兒有個庇護,誰知自己卻慢慢淪陷在那個男人的眉宇間,會心疼他的無奈,羨慕他的情深。
巫月祈禱完,朝著黃道衣艱難躬身行禮——她這是在客氣地下逐客令。
“你的傷……”就算是陌生人也會擔憂,更不用說惺惺相惜的朋友,黃道衣怎麼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