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由愛生憂,由愛生怖(7)(1 / 2)

劉濬一直以來對於柳姁的放縱,終招致了自己此時的忍無可忍。他看似是在用強力逼迫柳姁躺在床上,一雙手也貌似實實鉗製住她細弱的手腕。可柳姁剛一惱羞成怒開始反駁,劉濬就被輕易推出一段距離之外。

柳姁見他遠了身,慌忙摸出枕下藏著的匕首,生生指向劉濬,她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冷冽,比數九寒天更砭人肌骨百倍。

劉濬故作淡然,試著去直視那雙攝他心神的眸子,結果還是敗下陣來,在一旁啞然苦笑,不住搖頭。他不發一言,並非無話可說,而是在用力忍耐胸膛中熊熊的怒火,生怕一個不小心,讓它的餘波波及到柳姁。可是他越是不說,個中事情越是隱秘,一層窗戶紙捅不破,二人各自守著各自的不甘互相刁難。

另一方也選擇沉默,所以二人隻能這樣無聲的僵持著。沉默築成溫室,滋養著柳姁的戾氣,在眉眼之間流轉成團。一絲微妙彙成細弱琴弦,潛在二人之間搖搖欲斷。

二人賭氣似的競相給予房間裏更多平靜。然而平靜之下,巨浪早就蓄勢待發。恰巧房門外,清揚和苜蕖不安的勸阻和喊叫,給了這場對峙該有的窒息感,同時也在無意中推波助瀾。

吵嚷聲如同梳頭的桂花油,借著發絲滲入全身,遊走至胸膛處,便一股腦兒地不停往劉濬心頭火上澆。虛無的烈焰灼燒著劉濬一顆傷痕累累的心髒,虛弱的理性難以維持,在逐漸被吞噬,直至消失。

就在那一瞬,劉濬再次箭步上前。

盡管他的動作令人措手不及,但柳姁百感交集的一雙眼睛一直盯著劉濬,片刻不肯離開,以致劉濬的身影是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上。即便在劉濬到了麵前後,她的潛意識也是將匕首的尖刃朝向了自己的身體。

左肩的舊傷依舊清晰,出於順手和習慣,柳姁這次的刀尖還是停留在了舊傷之上。殷紅再次成為不速之客,它催生出柳姁驚訝痛苦的神情,卻被劉濬的臉故意拒之門外。

“……”柳姁隻感覺渾身的氣息,在這一刻都湧上頭,小小的鼻翼就算撐到最大,也不足夠平順心氣,一雙朱唇救急得微微分開,一行晶瑩奪眶而出,從濕潤的眼睛,落到劉濬握著刀刃的手上。她不知該看什麼,那隻手讓她心疼,那張臉更是要她命。

匕首在落下的前一刻止步不前,劉濬的右手在它麵前仿佛成了最堅硬不催的。

血腥更加刺激著劉濬,他滿腹滿腔隻剩下怒氣,身體也因為發火而熱得發燙,他無視自己的手掌受傷,一心氣惱柳姁今日的荒唐。稍見柳姁略有情緒略有鬆動,他就趁勢而上,換成自己來質問。

柳姁的態度實在令人難以捉摸——若說她深愛劉濬,方才的刀尖相向時,她可是沒有一絲遲疑;可若說她恨透了劉濬,慌亂之中也不忘將刀尖對向自己,也是十分篤定的。劉濬一直迷惑,以前是想著自己堂堂帝王,必定眾心所向,況且來日方長,不願意硬逼著柳姁說清楚;今日事後,他便迫不及待地非要柳姁給個明確答案!

“這是何意?你究竟是愛我至深,還是恨我入骨?你對我的心思,到底是淩駕於蕭家禍事之上,還是另有了打算?”劉濬知道柳姁當初進宮,絕不僅僅是因為同妹妹的隔閡,更大的原因還在於蕭家蒙冤。他也知蕭家無辜,就算沒有柳姁介入,真相也會在自己的催趕之下大白天下。但是,他的豁達在那日深夜林中重逢後,日漸皺縮,劉濬情不自禁地起了私心,想著不管柳姁出於何種目的,隻要結果是她長伴君側,起因、目的都不作數!

真正應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時至今日,這傾心之情已經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了。

可是柳姁一直被蒙在鼓中,她隻知道自己極不情願地當了枚棋子,卻不成想這盤棋的輸贏,對方早已掌握。劉濬清楚她的本姓,也就是說自己一直以來痛苦保護著的秘密根本不算什麼。突如其來的一陣失落感,讓她一時沒了體麵,隻剩下一張嘴,強撐著不肯鬆動。

“蕭家?”心裏根本明鏡似的,但就是不肯相信。柳姁緊鎖著眉,試探著回問一句。

正該劉濬給予肯定的時候,他卻沉默了。原本這些話,是準備蕭家平反事成之後,再鄭重去問,誰知今日一時情急便脫口而出。劉濬從來沉著冷靜,盡管做事略有荒唐,卻也不常莽撞,更鮮少口無遮攔的跟方才那樣。不過,既然覆水難收,且就放任自流吧,好在此事在現下已經初見成效——當年蕭府之事,不過是因為蕭衡曾嗬斥過劉穩宦官幹政,致使劉穩心生怨懟,借著蒼梧郡太守屈高謀反一事,硬扯上了蕭府。當時亓太後已掌權多年,劉濬已然成了擺設。劉穩說動了亓太後,蕭家滿門的命就算送到了他的手中,任他擺布。